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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到那马奔得汗气直冒,已来在一个山尖处,阮伟下马,想徒步爬,上那山尖,一吐心胸中的闷气。

  那山尖十分陡峭,阮伟艰苦的爬上,只见山尖上是一块数丈见方的平台,平台中央面对面坐着两人,另侧一丈开外也坐着一个人。

  他厌恶再见世人,就欲转身离去,忽见那独坐一人竟是两日两夜不见的钟大叔──钟静。

  他快步上前,喊道:“大叔!”

  钟静回头一看是阮伟,忧形于色道:“小兄弟,是你!”

  他并不为阮伟的突然在此出现感到惊喜,因另一件重大的事,已使得他再无心顾到阮伟了。

  阮伟好奇的向场中望去,只见一面是个眉骨高耸、双目深陷、鼻子高挺、脸色苍白的白衫中年文士。

  另一面是个脸色黝黑、面貌仁慈的僧人,身着一套又旧又破的单薄僧衣。

  他俩人一白一黑的右掌,抵合在他俩中间,双目各自微闭,纹丝不动。

  钟静忽然叹道:“那白衫人就是我要我的前辈,剑先生。”

  阮伟奇道:“那……位老前辈为何要与那僧人在此对掌相拚?”

  钟静幽幽道:“那一天我在茶楼上看到剑先生的身影,就匆匆追去,剑先生步履如飞,我追到此时,他俩人已在此地铸斗,我不敢惊动他们,就静站一旁呆看,谁知他们各展奇功,竟连斗了两日两夜了。”

  阮伟并不知剑先生在武林中的神秘、超人声望,听见他们竟能连斗两日,心下大大吃惊。

  钟静深深叹一口气,满面愁色遁:“直到现在他俩停止武技上的拚斗,猛然双享一对,拚斗起最惊险而又耗损身体至巨的内功,到现在,已对掌了五个时辰,唉!”

  阮伟道:“大叔就陪他们呆坐在这里,二日二夜了?”

  钟静微微点头,道:“他俩未拼出结果,我是再也不会离开此地的!”

  阮伟乘机下山尖平台,从马鞍上取下食物,带上平台,递给钟静道:“大叔两日两夜未进食物,请食用一点吧!”

  打开食包,内有烧鸡、牛肉、烤饼,钟静望了一眼,就又摆头注视场中俩人,低沉道:“我吃不下,你拿去吧!”

  他两日来尽在担心剑先生的安危,连饥饿都忘记了。

  阮伟把食物包好,放在一侧,坐在钟静旁边,一声不语。

  要知剑先生在武林的声望,是决不会在拼斗时,需别人帮助,是故钟静根本未想到此层,否则此时钟静只要在那僧人背后一指,就可送掉他的性命。

  阮伟心地纯洁,只当拼斗就应正大光明,更没想到暗中偷袭僧人的念头。

  在这寒冷的天气,谁也不会跑到这山尖上来,这平台上只有他们四人如泥菩萨似的坐在那里,除了微微的鼻息声外,偶尔吹过一阵寒风,带来飒飒的声音。

  时间点滴逝去,天边慢慢罩来夜的暮色。

  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刹那,突听空中一声暴响,场中两人斜飞震起,只听剑先生喊道:“聋哑虎僧果是不凡!”

  他俩人同时震起,也同时落地,在这最后一仗,结果算来,竟是不分高下。

  钟静一个箭步,掠到剑先生身侧,只见他口吐鲜血,洒得满身满脸皆是,双目虽睁,却无丝毫神采。

  他双手抱起剑先生,含泪道:“剑师伯!剑师伯!……”

  他叫了数声,剑先生只张开了口,却应不出声来。

  钟静泪眼蒙蒙地向阮伟道:“我要即刻抱剑先生下山去疗治……”

  那僧人一直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因他皮黑衣旧的关系,看不出他是否吐血,可是雪地上却有数滩血迹。他双目凝望着前方,是那么的空洞、寂寞……

  阮伟随在钟静身后,欲要走下平台,忍不住回首向那僧人望去,看到他那绝望的眼色,不禁暗道:“听剑先生说聋哑虎僧四字,想一定是他了,他聋哑一生已够孤苦,此时我们一走,留下他一人,不是活活被冻死,也要被饿死!”

  阮伟天生仁心侠骨,内心不忍见他如此死去,于是开口向钟静道:“大叔,这平台山下有一匹马,是你遗留在茶楼下的,上面东西原封未动,大叔骑去吧!我……我……要看护这僧人……”

  钟静心急剑先生的伤势,顾不得别的,他扯下身内的皮裘,扔给阮伟,道:“山上夜冷,我去啦!”

  钟静走后片刻工夫,就听马蹄声疾驰而去。

  天色渐暗,阮伟拿起皮裘及食物,抱起那聋哑僧人,掠下平台,下山住店已赶不及,只得在山上找个山洞,以避风寒。

  天全黑时,阮伟寻到一个隐秘而干燥的山洞,他一阵奔跑,聋哑僧人又被摇动得吐出不少血来,沾湿了阮伟胸前的衣服。

  阮伟从怀中撕块干布,抹干聋哑僧人嘴上血迹,让他平睡在皮裘上,又从怀内掏出一个瓶子,是预备路上抵御风寒的上等好酒,喂给僧人喝下。

  僧人喝下一瓶好酒,身体仍在颤抖,阮伟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裘盖在僧人身上,寒意袭人,阮伟又倦又累,就靠在僧人身边睡着了。

  直到日上三竿,阮伟猛然醒来,发觉自己睡在皮裘中,僧人却已不见。

  阮伟霍然爬起,只见僧人盘膝坐在洞内,默默用功。

  阮伟打开食包,吃了点牛肉、烤饼,再在洞外抓一把雪吞下解渴。

  他把那只烧鸡及烤饼放在僧人面前,然后走出洞外,散步行动。

  过了半个时辰回来,见僧人仍坐在那里,面前的烧鸡未动,烤饼却已吃完,阮伟暗笑道:“他明明是个僧人,怎会吃荤?”

  阮伟心想僧人已能吃得,身受之伤大概已无妨碍,当下把东西收拾好,预备下山而去。

  阮伟刚才走出洞口,突听洞内“哑”“哑”叫唤之声,转回洞内,只见僧人正睁着大眼望着自己。

  他恭敬道:“前辈有何吩咐?”

  僧人连连摇头指着耳杂,再指指口,阮伟心道:他既哑又聋,只好和他笔谈了。

  阮伟酷爱译文,背上行囊内带着笔、墨、纸、书,他拿出笔墨,再将纸铺在僧人面前,随手写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僧人接过笔,在上写道:“我要吃庵没罗果,快去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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