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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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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伤我的手。”黄少爷又笑了笑。“我就伤他的心。” “剑那有心可伤?”李棋童问。 “剑没有,你有。”黄少爷说。 *** 头次见到黄少爷,藏花觉得他是个智力不足的人,刚刚见他在树下喝酒,发觉他还满可爱的,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却彷佛是一代名侠。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藏花不禁又仔细的凝望他。 他的个子不高,头却挺大的,脸上就好像橘子皮一样,坑坑洞洞的,留有八字胡。 他的笑很特别,也很好看。 别人开始笑的时候,有的是眼睛先笑,有的是嘴先笑。 他开始笑的时候,却是鼻子先笑,鼻子先轻轻的皱起一点点,然后面颊上再慢慢的现出两个很深很深的酒窝。 他现在就在笑,就在他脸上的酒窝笑得最深时,一直默默站于旁边卖胭脂中年人已出手了。 一条长长的柔鞭,已悄悄的卷向黄少爷的脖子,就像是在小镇长街上,卷住钟毁灭的脖子一样。 等藏花发现时,鞭梢已离黄少爷的脖子三寸,她就算现在警告也已来不及了。 “叭”的一声,长鞭已卷上了。 不是卷住黄少爷的脖子,而是他手上的酒葫芦。 刚才明明见他已闪不掉,却不知怎样的长鞭忽然只卷住酒葫芦。 中年人一惊,欲抖掉酒葫芦,黄少爷已顺势一扔,葫芦如飞石般的击向梅有趣。 梅有趣的降龙五梅枪已不知何时在手,他枪头一抖,立即出现五朵梅花,葫芦一入梅花漩涡,就彷佛花朵飘入狂风里,散成千万片。 李棋童冷笑一声,剑已击出,他的出手快而准,多年来的无数次生死恶战,已使他完全摒弃了那些繁复花俏的招式,他每一招击出,都绝对有效。 黄少爷还在笑,他的手已开始动,他动得很慢,动作中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就彷佛柳树在风中摇摆,完全看不出一点可以致命的威力。 李棋童的蔷薇剑已刺向黄少爷的面部,可是他的剑就在刚要接触时忽然就被卷入了那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锋利的贝壳被卷入海浪。 潮浪退的时候,所有的攻击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后李棋童就嗅到了一种很怪的味道,一种好像是血的味道。 他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除了这片鲜红的颜色外,别的都已看不见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红幕在他眼前升起。 他的心弦一震,想用手里的蔷薇剑去挑开这片红幕,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等到这片鲜红消失时,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 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几乎要呕吐。“叮”的一声,他的蔷薇剑已落在地上。 藏花长长的吐出口气,显然刚才也同样能感受到那奇妙韵律的压力。 梅有趣也吐了口气,他的额头已冷汗直冒,他学武四十年,居然看不出黄少爷用的是什么手法。 赛小李居然还在修指甲,刚才他居然没有动。 中年人早已愣在一旁,他望着地上的李棋童,喃喃说:“这是什么功夫,世上真的有这种功夫?” 黄少爷突然转身望向赛小李。 赛小李的动作也突然停顿。 黄少爷注视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叶开的飞刀出手,当今武林最多只有一个人能破解。” “我的刀呢?” “现在这里至少有两个人能破你的刀!”黄少爷淡淡的说。 “你就是其中之一?”赛小李盯着黄少爷。 “当然是的。” 黄少爷慢慢的转过身,拉着藏花头也不回的走开。 梅有趣和中年人没动,赛小李居然也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刀在,手也在!可是他的刀没有出手,他在看着雪上的脚印。 他那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冷笑。 *** 脚印很深。是黄少爷留下来的,因为他必须集中全身力量来防备赛小李的刀。 可是赛小李的刀并没有出手。 黄少爷走离街上,仰面向天,长长的吐了口气,竟似觉得很失望。 ——不但失望,而且忧虑。 藏花望着他。“你在忧虑?” “赛小李远比近年来我所遇见的任何人都可怕。” “为什么?” “我本已看清了他的刀路,本想激他出手。”黄少爷说:“他现在出手,我还能接得住,我有把握。” ——谁知赛小李的冷静,竟比他自己手中的刀更冷、更可怕。 “他三年以后再出手,我是不是还有把握能接得住?”黄少爷自问着。 四 白天虽然有骄阳,可是一过中午就开始变天,到了晚上已是风雪交迫。 雪满天飞舞,风狂袭全城。 在这种鬼天气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外出。 杜无痕当然更不可能外出,他早已泡过热水澡,换了件兔毛的家穿服,坐在铺有羊毛毯的椅上,喝着道地的烧刀子。欣赏着窗外无尽的风雪。 “看雪花在苍穹中飘舞,是件很诗意的事。”这句话一定是穿着很厚衣服,坐在一间很温暖的房间,喝着温酒的人说的。 如果你叫他把衣服脱掉,然后将他丢在街上,再给他一杯冷水,看他还会不会说出这句话。 杜无痕虽然没有说“这句话”,但他觉得像现在这样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从不愿有人跟他分享这种享受,包括温火先生在内。 “再过几天就冬天了。”杜无痕凝注着远方。“那个时候这件事情想必已解决了。” 一想到这个,他愉快的喝光杯中酒,又很快的替自己倒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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