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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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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又忖道:“敢情他看到甄定远与香川圣女之争战,已成了一面倒的情势,甄定远此战获胜后,声势必然大增,势将破坏太昭堡和留香院的均势,对武啸秋而言,当然颇为不利——”想到这里,他彷佛已能寻出某些蜘丝马迹:“武啸秋所愿见到的,乃是香川圣女及甄定远两败俱伤,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故此他遂存心帮助我这个大忙,以假我之手,去抵消甄定远既成的优势,然而他缘何又不亲自率领手下出战呢? 他虽已获得了某项结论,但仍有许多疑惑未得解答,眼前时机紧迫,篷车上的香川圣女随时都有丧生在甄定远剑下的危险。 赵子原不暇多加思虑,迅速剥开安无忌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连头巾也都换过,不一忽,他已完全改了装束。 此外他并将长剑用白布包扎起来,略一整衣衫,大步向篷车及灯火辉煌的帐幕走去。 任黑逵等人犹在旷野上搜索不止,赵子原经过他们身旁时,心中不觉忐忑而跳,生怕被瞧出破绽。 陆川平首先瞧见了赵子原,高声道:“安兄也加入了咱们搜索的行列么?” 赵子原故意将头巾拉得很低,盖住了齐眉以上的额头,他的身材又与安无忌相彷,任何人未予细瞧,都会误认他便是安无忌。 赵子原压低嗓子道:“方才我似乎瞥见了一条人影朝帐篷的方向一闪即没,特地过来察看一下……” 他不但改变了装束,连声音都改变了,任黑逵这一伙人,虽已走了一辈子江湖,却做梦也想不到来者会是赵子原所冒充。 抑且他们全神贯注于搜寻工作,压根儿未曾瞧到安无忌被狙杀的那一幕,在他们意识中,安无忌纵与任黑逵赌气,设若发现了可疑人影,赶过来瞧个究竟亦是十分入情合理之事。 任黑逵高声道:“安兄既然有所发现,可要多找几个人手,以防闪失?” 赵子原暗道“不妙”,若让任黑逵等人缠住,眼看就得功亏一篑了,但他依旧保持沉着,故意冷笑道:“任大当家莫非以为咱老安一人,应付不了那毛头小子,或者要和我抢这个功么?……” 他尽量模仿安无忌的口气说话,果然将那一干老江湖瞒过,任黑逵何尝不知安无忌的气量,是出了名的窄狭,亦不再坚持己意。 赵子原接着发出数声冷哼,昂首阔步而去。 往前走了数步,耳旁隐约传来刘岛主的声音:“奇怪,我总觉得老安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他说话干嘛一直侧着面孔,还有他说话的声音……” 另一道粗哑的嗓子道:“方才他走过时,和咱们有一段距离,夜色又如此昏暗,咱家连他的面庞都没有瞧清咧。” 陆川平冷冰冰的声音道:“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安无忌还是安无忌,难道他会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不成?咱等目下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还要去惹麻烦,闹起内讧么?” 其余诸人闻言不再作声,赵子原释了一口气,加快足步朝篷车掠去,这时他离篷车约莫只有五丈远近。 放眼望去,但见甄定远手上的剑子,仍然抵在香川圣女的胸前,脸上洋溢着腾腾杀机。 香川圣女斜倚在篷车横杠上,双峰上衣襟已被剑尖划破一道裂痕,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鲜血汩汩涌出。 赵子原只道圣女已然被害,眼前一阵昏黑,他勉强按捺住突突狂跳的心子,再一凝目,这才发现圣女仅仅是受了点外伤而已。 在他俩的左侧,则站着怒目而视的苏继飞,另有五名官装女婢及黎馨,环立在篷车四周。香川圣女启口道:“甄堡主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缘何还不下手?” 甄定远冷笑道:“你是否知道终究不免一死,是以希望老夫早点下手?” 香川圣女道:“并不尽然,贱妾在未到完全绝望时,岂会放弃继续努力,事实上,贱妾所以有此一言,乃是早经料到你必不敢冒然将我杀死的缘故。” 甄定远冷冷一哼,道:“圣女居然会有这等荒谬的想法,那真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 右腕一抖,剑尖一挑刺进,但闻裂帛之声,香川圣女前胸乳沟处,又被挑裂了二寸长的剑口,殷红的鲜血涔涔渗出。 但他的剑子也只是划破圣女的肌肤而已,并未刺进她的胸膛。 甄定远道:“你真的不畏死?” 香川圣女神情自若地道:“贱妾已说过了,并非我不畏死,而是你不敢下此毒手。” 甄定远道:“笑话,老夫可不像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易为你的美色所迷,若说我不能辣手摧花,那就大错特错。” 香川圣女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道:“甄堡主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是不是下得了摧花的辣手是一回事。至于提防贱妾死前,有无反击的方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甄定远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对方,像要洞穿她的腑肺似的,俄尔,陡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充满了内家真气,直若金石交鸣,震得周遭诸人耳膜嗡嗡作响,香川圣女芳容上亦不觉露出痛苦之色。 好一忽,他才停住笑声,道:“香川圣女,你又在虚张声势了。” 香川圣女道:“是么?刻前甄堡主闯进内圈时,难道没有发觉篷车周围的防卫力量甚是薄弱?非是贱妾自诩,我既能运筹帷幄,指挥作战于阵前,岂会没有顾虑到有人闯入内圈的可能性?……” 语声一歇,续道:“由此足资证明贱妾非是虑不及此,若事先我没有妥善的安排,焉能放心在防卫力量如斯薄弱的内圈里指挥作战?甄堡主只要略为用心一想,当不难明白贱妾是不是仅在虚张声势,故放空气而已。” 甄定远闻言神色霍变,厉声道:“你说,你在篷车上到底布置了什么?” 香川圣女道:“甄堡主有没有注意到,贱妾两手分别握住两旁的车辕横杠,只要我往里侧一拉,立刻引发车上机括,可致人于死,甄定远堡主纵然神功盖世,亦难逃此一厄运,你打算试一试么?”甄定远道:“那是什么机括?”香川圣女道:“这个贱妾可不愿意透露。” 甄定远脸上神情阴晴不定,香川圣女斜睨了对方一眼,业已明白他是宁可相信自己所言,而不敢信其无了。 甄定远道:“纵令你所言属实罢,老夫这一剑刺进,眼看你就得香消玉殒,还有机会拉动车辕机括么?” 香川圣女道:“事实胜于强辩,甄堡主如执意同归于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甄定远沉吟不语,双方这一回合斗智斗力,香川圣女竟由绝对的劣势,又扳回了平手。 赵子原在五丈外听得一清二楚,对香川圣女长于应变,和超人的才智,有了更深一层的估计。 香川圣女侃侃续道:“所以目下的情势,与其说贱妾在甄堡主的掌制之下,倒不如说甄堡主已被诱入贱妾的陷阱中来得恰当。” 甄定远冷冷一哂,道:“老夫自信在我出剑取你性命之际,你绝无拉动车辕的机会,你若不相信,那是未免太过于低估老夫的剑上功力了!”一言及此,面色陡然一沉,双目精芒毕露,弥漫着逼人的杀机,赵子原不禁暗叫一声“不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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