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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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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钟琪又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没别的,想跟阁下商量点事儿。” 夏梦卿道:“什么事,说!” 岳钟琪毫不以为忤,其实他也未必敢,道:“阁下明知,何必故问?” “要那两样东西?”夏梦卿冷冷笑道:“你胆大的令我惊奇,记得我对你说过,只要你认为有把握,随时可找我夏梦卿,现在你自认有了十分把握么?” “当然!”岳钟琪微微笑道:“若不仗恃着点什么,岳钟琪岂敢轻捋虎须,冒杀身之睦约你来此?我生平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虽不敢说有十分,倒也该有十九分九。” 夏梦卿星目凝注,淡淡说道:“我怀疑你那仗恃是否足以使你立于不败之地。” 岳钟琪扬眉微笑,笑得狡黠,道:“是与否阁下稍时自当知道,如今,我不想多作无谓口舌之争。”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夏梦卿虽然明知岳钟琪必有仗恃,否则他绝不敢故弄玄虚地约自己来此谈判,但他怕过什么? 眉梢微挑,道:“那好,你说吧!” 岳钟琪阴险的目光轻轻地看了夏梦卿一眼,道:“我拿武林各门各派领袖人物的性命,交换你窃自大内的两样东西。” 夏梦卿自然还不知此刻群雄正围崖下,他想纵声大笑,终于忍住,轻蔑笑道:“就凭你岳钟琪和几个酒囊饭袋,庸碌蠢才的大内鹰犬,想找他们麻烦?我劝你趁早别动这念头。” 岳钟琪道:“我认为那已经很够了,我无须寻上门去找他们麻烦,我可以把他们调往一处于以囚禁,来个集体屠杀。” 夏梦卿忍不住笑道:“你太看得起你那岳钟琪三字了,我觉得你有点痴人说梦。” 岳钟琪阴阴说道:“岳钟琪三字的号召力自然不够,但如换上夏梦卿三个字应该又当别论。” 夏梦卿心神微震,霍然色变,目射冷电,沉声喝道:“你敢!” 入目那慑人威态,岳钟琪禁不住心中一懔,身不由主的倒退一步,枯禅掌下幸逃一死,到如今余悸犹存,他不得不预作防备,否则,谋人未成身先死,那才冤枉!表面上,他仍然自持镇定,道:“这个胆我还有,我已经这么做了,若之奈何?”探怀取出一张武林帖弹指射过。 夏梦卿轻伸两指,钳住那张武林帖,只略一注视,立即心头狂震,神色大变,身形电闪,逼近一丈,厉声问道:“他们呢?” 岳钟琪唇角微扬,侧身让路,指了指崖下。 夏梦卿身形再闪,扑近危崖,谷底情状一目了然,不由他不暗暗心惊,顿时怔住。 身后,岳钟琪得意扬笑:“阁下,怎么样?凭这些人质值得一谈么?” 夏梦卿缓缓转过身形,星目暴射冷芒,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道:“岳钟琪,你敢动他们毫发,我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岳钟琪微微笑道:“一命换天下武林精英,岳钟琪死的值得!阁下如不忍心看他们尽埋此谷,那么交出那两样东西,我保证他们毫发无损地各回来处。” 夏梦卿道:“岳钟琪,倘若我不答应呢?” 岳钟琪目光一转,笑指对崖说道:“看到对崖吗?凭阁下目力,应该不难发现,在那林木山石之后,我预伏了多名大内侍卫,只消我一举手,他们便会把准备好的硫磺、柴捆等物引着火一起丢向谷中,葫芦谷谷口已封,形势险恶,飞鸟难渡猿猱难攀,余下的,阁下自己想吧!” 夏梦卿神目如电,他看得出,对崖布置果如岳钟琪之言,山石后、林木间,更是堆满了引火之物,那些大内侍卫中,为首的红衣喇嘛正是雍和宫侍卫领班大喇嘛铁别真。 夏梦卿不禁骇然,耳边却又传来岳钟琪那深深得意的话声:“我再奉告一句,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假如他们在对崖看见我有什么不测,或者为你所制,不准管我。那时,我仍可有这多位武林高人陪葬,死得应该很值得。” 夏梦卿收回目光,淡淡说道:“看来,你已立于不败之地,一着受制,全盘皆墨,我是输定了。” 表面上,他平静异常,其实,眼前的情势令他有突坠冰窟之感。他知道,急怒解决不了事,而且显得多余。 他不得不承认输了,因为岳钟琪这一着太以高明,高明得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怕的滋味,那是为别人,为这谷底天下武林精英,各门各派的领袖人物。 假如为他自己,他仍能视若无睹,谈笑自若,丝毫不放在心上。 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输的滋味,他睥睨宇内,叱咤武林,多少年来,何曾遭遇到像今夜这种只能处于挨打地位的挫败?这输的滋味令他很不好受。 兵书与那本前明忠义臣民名册固属重要,是他反清复明,不可或缺的东西;而这谷底数十名武林领袖人物的性命,应该比这两样东西更为重要。 独木难撑大局,一人不足以复兴,假如他为了保有这两样东西,牺牲了谷底群雄,那是不智之举。到那时,他纵然有了这复兴宝典,凭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况且,在道义上也太以说不过去。 虽然,为了民族复兴大计,可以在某些方面做任何牺牲,但是他究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侠骨柔肠,剑胆琴心。再说,这种牺牲是最不智的,不但无补大局而且对大局影响甚巨,他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而愚蠢的牺牲。 那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失去可以再找回来;倘若牺牲了这多位武林精英的性命,人死不能复生,他不是大罗金仙,没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无边道行,那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数十年内还谈什么复兴大计。 衡量之下,孰轻孰重,立即了然。 他受人挟持,万般无奈之下,暗暗一叹,刚要点头认栽。 岳钟琪不知道,他只当夏梦辩正在犹豫难决,思索对策。 突然声扬狞笑,望着对崖高声叫道:“铁别真!给点颜色,让他看看。” 对崖,铁别真右臂微抖,三缕火光飞坠葫芦谷里,火烟起处,谷底枯草立刻燃着大片,山风助长了火势,立刻浓烟四起,火焰直冒。 夏梦卿又惊又怒,目眦俱裂,直欲喷火,剑眉倒挑,厉声喝道:“岳钟琪!叫他们住手!夏梦卿认输就是!” 当然,岳钟琪他只是在示威,见好还能不收?向着对崖叫了一声:“铁别真,先停手,听候令谕。” 然后,转过头来望着夏梦卿嘿嘿笑道:“阁下咱们君子风度,拿来吧!”缓缓伸出右手。 谷底的火,并未能惊动闭目盘坐中的群雄,谷顶夏梦卿那声厉喝,却使得群雄如遭电殛,霍然跃起,大悲祥师首先扬声说道:“老衲大悲,夏少侠已经来了么?” 夏梦卿没有理会岳钟琪,卓立崖顶,目注谷底大悲禅师及天下群雄说道:“夏梦卿在此,因我一人连累诸位身陷谷底,中人奸谋,夏梦卿愧疚良深,至感不安。” 大悲禅师高喧佛号,合十说道:“夏少侠怎出此言?是老衲等懵懂无知,一点不察,反连累了夏大侠倒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九指追魂苍寅突然振臂大呼:“夏少侠,听苍老五一言,老要饭的不知这兔崽子用意何在,可是明知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管那兔崽子要干什么,夏少侠可千万别因为我们这些臭皮囊,中了他的计,遂了他的心,否则老要饭的我今夜宁可一头碰死巫山。” 话声方落,天龙堡主皓首神龙齐振天也自扬呼说道:“臭要饭的说得对。夏少侠莫使我等死不瞑目,为鬼含羞。” “无量寿佛……” 一时谷底尽是激昂慷慨陈词声,充塞夜空,震撼巫山,惊天地而泣鬼神,风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 夏梦卿全身热血沸腾,胸气激荡,星目欲湿,立身崖顶,久久不能答话。 岳钟琪慑于浩然正气,毛发悚然,心惊肉跳,嘿嘿说道:“阁下,你是聪明人,更是血性奇男,人家有情,你岂能无义?要知道良心……” 夏梦卿霍然转身,面色铁青,双自微赤,挑眉大喝:“岳钟琪,你与我住口!” 人虽在挟持之中,神威犹在,岳钟琪一懔住口,身不由主,退了一步。 夏梦卿不屑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去,向着谷底群雄强笑说道:“诸位请放心,也请稍安毋躁,此事夏梦卿自有主张。” 谷底顿时一片寂然。 无可讳言地,岳钟琪适才那句话,确曾深深地击在夏梦卿的心坎之上。 那话不错。人家有情,他岂能无义?如果谷底群雄尽是些贫生怕死,不识大体之辈,他可以改变主意弃之不顾;但是,他们全是凛然忠义慷慨之士,宁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绝不愿羞愧苟活,他怎能弃之不顾? 而现在的情形,又令他十分为难。这些侠义之士,如果发现一点他夏梦卿因他们而无奈俯首的迹象,他们说得出,做得到,真会集体自绝谷底,来个慷慨赴死,从容就义,这样岂不更令他负咎终生,遗恨千古? 想了又想,只有咬牙横心,当下向岳钟琪冷冷说道:“我心意已决,现在的情势,除了我以两样东西换取天下群雄之外,别无选择的余地,我答应交出那两样东西。可是我告诉你,假如我给了你东西之后,你敢有一点不履行诺言,打开谷口,放出群雄,除了你们个个陪葬之外,我还要你们皇上那颗脑袋,你看着办吧!” 说着,就要探手入怀。 岳钟琪的神情显得既紧张、又兴奋、更得意,面带诡笑,再度伸出右手。 蓦地,佛号震撼夜空,谷底,大悲禅师颤声发话,道:“阿弥陀佛,崖顶之言,老衲已悉入耳中,夏少侠真欲陷老衲等于不义么?”。 夏梦卿心神一震,那只本要探入怀中的右手停在胸口,他没料到大悲禅师会不惜耗费真力动用那禅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天耳通,探听崖顶他与岳钟琪的对话。 现在,他更为难了,他知道:目前除了不说话,或者和岳钟琪双双走出一里之外,否则就别想逃过这位佛门高僧的双耳,而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 他不在近前,铁别真等那些大内鹰犬,万一阴损狠毒地毁了诺言,烧死群雄,这姑且不论。就是他们守信打开了谷口,群雄仍是死路一条,因为打开了谷口,就表示夏梦卿他低了头,答应了条件,遂了岳钟琪心愿,这些忠义之士,必然会立即自绝当场。 这怎么办? 答应不行,不答应也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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