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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夥計瞪大了眼道:「這麼說你還是……」

  他是完全會錯了意,嚴慕飛忙道:「小二哥,麻煩你去給倒杯茶來!」

  夥計連聲答應著走了,眼一直瞅著衛涵英。

  他出了門,衛涵英搖頭失笑道:「這位小二哥真是個難得的好人……」

  她坐了下去,就坐在嚴慕飛的床邊上。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倒讓嚴慕飛呆了一呆,她望著愣愣出神的嚴慕飛,含笑問道:「怎麼樣?病得很厲害麼?」說著,她拍手摸上了嚴慕飛的額頭,這又讓嚴慕飛有一種異樣的感受,她卻含笑又道:「還好,沒發燒。」

  嚴慕飛錯愕地道:「涵英你……」

  衛涵英道:「我怎麼知道你在這兒?」

  嚴慕飛本預備作此一問,可是他剛才想問的不是這一句,而是她為什麼會來,為什麼是這麼溫柔的態度,衛涵英既然這麼說了,他只有點了點頭。

  衛涵英道:「別坐著,躺下來聽我告訴你……」

  她扶著嚴慕飛緩緩躺下,簡直像個溫柔、體貼的妻子,這又是從沒有過的事。

  嚴慕飛滿臉詫異地躺下,她接著說道:「我也學會了找『窮家幫』了,聽他們說有個像你的人昨夜跌跌撞撞地進了這家客棧,所以我找來了!」

  嚴慕飛道:「你來是……」

  衛涵英笑吟吟地道:「探病啊!」

  嚴慕飛道:「你知道我這是什麼病麼?」

  衛涵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別把人家都當成糊塗人,昨晚我聽見了你那聲悲淒長嘯,所以我二度登上赤壁,我一見亭中的情景,就知道你夠傷心的,當時我就很懊悔,我暗責自己心胸不該那麼狹窄,可是我絕沒想到你會病,而且病得這麼厲害。我帶著一顆歉疚的心而來,如今我又心痛,恨不得大哭一場。慕飛,我替你送心藥來了,你寬心在這兒養病,我為你找玉瓊去。」

  嚴慕飛一嘆搖頭,道:「涵英,看來你是完全弄錯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固然我難受,對你對她也愧疚,可是我絕不至於因為這點打擊就害了心病,而且一病這麼厲害……」

  衛涵英眨動了一下美目,訝然說道:「那……那是為什麼呀?」

  嚴慕飛道:「涵英,我這不是病是中了蠱!」

  衛涵英神情一震,道:「慕飛,你說中了什麼?」

  嚴慕飛道:「涵英,我中了蠱!」

  衛涵英臉色大變,道:「這……這怎麼會,這會是誰下的蠱?」

  嚴慕飛道:「我想了一夜才恍然大悟,我幾乎不敢相信。」

  衛涵英道:「誰?」

  嚴慕飛啞聲說道:「金玉瓊!」

  衛涵英一怔叫道:「金玉瓊,會是她,她為什麼?」

  嚴慕飛赧然苦笑,道:「我早該想到了,她就是那位『金花門』門主金花姑!」

  衛涵英臉色又一變,道:「金花姑?會是她……慕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嚴慕飛唇邊抖動了兩下,道:「這件事該從長孫森那位義女中蠱說起……」

  接著,他把經過由頭至尾說了一遍,一直說到了路上邂逅了那位美艷如花的金玉瓊。

  聽畢,衛涵英美目凝威,黛眉挑煞地冷笑說道:「這女人好用心,她竟然出這麼一著奇兵……」

  目光一凝,道:「慕飛,你既然見過金花姑,怎會認不出來……」

  嚴慕飛苦笑說道:「我剛才不是說過麼,金花姑始終以一塊輕紗蔽面,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

  衛涵英一點頭,道:「好用心,她利用了這一點,好,這一陣算她贏了,算她報復了。慕飛,蠱難不了你……」

  嚴慕飛苦笑說道:「涵英,別以為蠱毒奈何不了我,可是她那蠱術之最的『金蠶蠱』該當別論!」

  衛涵英大驚失色,道:「什麼,慕飛,你……你中的是『金蠶蠱』,這……慕飛,你,你,你怎麼會中了『金蠶蠱』?」

  突然「哦」地一聲道:「難怪,難怪你會中『金蠶蠱』了,你跟她……」倏地住口不言。

  嚴慕飛蒼白的臉上突然泛起了一絲紅意,窘迫地道:「涵英,你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不是我……」

  衛灑英冷冷說道:「我知道,是她主動的……親了你一下,這是她自己說的,說什麼情不自禁,原來是這麼個用心,好無恥的女人。」

  嚴慕飛驚愕而窘迫地道:「怎麼?她……她連這都告訴了你?」

  衛涵英道:「她還有什麼不敢說的,她說她穿過你的衣裳,她說她──總之她毫不保留地全告訴了我,用意只在告訴我此身已屬你,要我答應容她,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是什麼滋味!跟你認識這麼多年,為你傷心,為你斷腸,連我都沒有……誰知道她竟是這麼個用心,先對你下了蠱,然後再拆散你我……她好狠,好毒,好無恥的女人!」

  嚴慕飛啞聲說道:「涵英,我不願瞞你,我對她……」

  衛涵英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對她動了情,而且很深。她既然是這麼個用心,憑她那美艷如花的容貌,再加上她盡展女人的……哪個男人能不動心?」

  嚴慕飛道:「涵英,我對不起你。」

  衛涵英道:「我說的是實話,當時我雖然氣憤,可是我也誤信她是一片真情,站在同是女兒家的立場,事後想想,我深悔自己心胸狹窄太不該,所以我才來找你預備成全她,誰知道她竟會是……」

  嚴慕飛道:「涵英,這也許是我用情不專的報應,該得的懲罰。」

  衛涵英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麼,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其實,男人家哪個不是有好幾房的,只要是好人家的女兒,是一片真情,我有個伴兒也總是好的,誰知道她……」

  嚴慕飛道:「涵英,別提她了……」

  衛涵英道:「慕飛,我仍要找她去……」

  嚴慕飛苦笑搖頭,道:「涵英,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你能在七天六夜這段工夫內找到她麼?涵英,這段時間值得珍惜,不找也罷!」

  衛涵英道:「可是我總不能看著你……」

  嚴慕飛道:「涵英,這是天意,這是命,多少年來咱們沒有長時間地好好相聚,那麼在今後這七天六夜之中,讓咱們珍惜。」

  衛涵英嬌軀倏顫,啞聲說道:「慕飛……」

  嚴慕飛悲笑說道:「我在這年歲死,並不算夭折,你也該明白,生老病死,人所難免,大事有你在,我也很放心,所悲痛的只是讓你苦等這多年,到頭來仍是一場空。」

  衛涵英搖頭顫聲說道:「別這麼說,慕飛,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其實你也該想得到,我的氣恨都是假的,只要你肯遷就我點,點個頭,我就是等到老掉了牙也是心甘情願的,因為從第一眼見著你那時起,我就把自己交給了你,決定了這輩子是你的人了。」

  嚴慕飛悲痛地道:「涵英,我負你良多……」

  衛涵英道:「我最不喜歡聽的就是聽你這句話,你既然知道負我良多,為什麼不想辦法報償……」

  嚴慕飛道:「涵英,早在金陵那一面時,我就打算報償了,可是如今……時不我與,嘆奈何,涵英,也許你我今生無緣……」

  「誰說的?」衛涵英道:「無論怎麼,我是你的人,是你的妻子,這是任何事,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

  嚴慕飛道:「涵英,恕我直說一句,你還年輕……」

  衛涵英美目一凝,道:「慕飛,這要以我昨夜以前的脾氣,我會拿劍扎你!」

  嚴慕飛道:「涵英,我說的是實情。」

  衛涵英道:「我告訴你,我假如有二心,我早嫁了,何必等到過了三十的年紀,年輕時嫁不容易麼?再說,連太祖那一國之君,萬乘之尊,我都沒嫁,我會嫁別人麼?」

  嚴慕飛道:「涵英,我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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