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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嚴慕飛懶得跟他多說,當即吩咐他打水備用。

  夥計也挺識趣,沒多說就走了,轉眼間打來了洗臉水。

  嚴慕飛跟金玉瓊洗了把臉後,又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相偕出了這家小客棧上路了。

  晨間的桐柏山似乎特別美,清早的陽光照射下,清翠欲滴,看上去令人心裏透著舒服,精神為之一爽。

  桐柏山並不算高,可是山路永遠是崎嶇難行,在嚴慕飛固然不算什麼,可是對一個初次出遠門的金玉瓊來說,可就稱得上苦了,何況女兒家永遠嬌弱,她昨晚上又熬了一夜沒合眼。

  是故,沒上半山多久,她就已香汗淋淋,嬌喘連連,走不動了,楚楚可憐地望著嚴慕飛道:「歇歇再走好麼?」

  當然好,那怎麼能不好,嚴慕飛只有說好。

  他明白,有這位紅粉知己美嬌娘為伴,旅途委實不寂寞,可是他到達赤壁的日子怕要延後了。

  望著楚楚可憐,直以玉手擦香汗的她,嚴慕飛忍不住說道:「姑娘,昨天晚上你該歇息一會的!」

  金玉瓊苦笑說道:「我不是個嬌生慣養,過於講究的女兒家,可是昨天那家客棧我卻沒法睡,何況還有那嚇死人的蠍子,要不是你陪著我,我連屋裏都不敢再待下去。」

  嚴慕飛沒再多說,歇息了一會兒,又上了路。

  可是止沒多久金玉瓊又要歇息了。

  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擦汗,一邊搖頭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如今我不但覺得全身無力,而且骨頭痠疼,連頭都有點昏昏的。」

  她那張嬌靨紅得像桃紅,當然,走多了路,人一熱,是會這樣的,可是嚴慕飛聞言入目,心頭卻為之一震,忙道:「姑娘試試看,有沒有發燒?」

  金玉瓊拍手摸了摸香額,搖頭苦笑,道:「我試不出來,你……」

  她低下了頭,旋即說道:「你摸摸看!」

  嚴慕飛作難而又遲疑,轉念一想,人家都這麼大方,自己又忸怩作的什麼態,何況這並不算逾禮。

  當即,他伸手摸了摸金玉瓊的香額,剎時間,金玉瓊那張本來就夠紅的嬌靨更紅得厲害,額頭火燒。

  嚴慕飛縮回了手,皺了眉。

  金玉瓊抬頭問道:「怎麼樣,是不是發燒?」

  嚴慕飛道:「姑娘旅途勞累,昨晚又熬了一夜,怕是受了點風寒。」

  金玉瓊一雙黛眉也很快地皺了起來,道:「這就要命了,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是萬一病倒了……唉,怎麼第一次出遠門就……」

  嚴慕飛道:「正因為姑娘是第一次出遠門,要是在外面跑慣了,就不會這樣了!」

  金玉瓊忽地站了起來,玉手掠了一下雲鬢,道:「走吧!趁它還沒發作之前快走,好歹找個能歇息的地方兒,要是在沒出桐柏山之前支持不住,那就糟了!」

  這是絲毫不假的實情,嚴慕飛沒多說,隨即偕同她又上了路。

  行行重行行,桐柏山區遼闊,似乎永遠走不完,令人心裏直發急。金玉瓊嬌靨通紅,渾身是汗不住地喘息。

  腳下也有點不穩,雖然她越走越慢,可是她還是在走。

  嚴慕飛看在眼裏,心中了然,她是在強自支撐,怕走不出桐柏山,一旦倒下來會讓他作難。

  他心裏大為不忍,當即說道:「姑娘,別勉強自己……」

  一句話還沒說完,金玉瓊嬌軀一晃,要倒。

  嚴慕飛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紅著嬌靨,笑得勉強而帶點羞:「謝謝你。」

  嚴慕飛扶著她坐在路邊,剛坐下,她頭一低突然哭了。

  嚴慕飛一怔忙道:「姑娘,你這是……」

  金玉瓊搖著頭道:「我已煩你很多,好不安。」

  嚴慕飛明白,剛一聲:「姑娘。」

  金玉瓊已接著說道:「你不知道,每一個初次離家的人,要沒碰上什麼事還好,一旦碰上什麼難事,心裏都會有這種感覺,恨不得大哭一場,如今偏偏又拖累了你,早知道這樣,昨晚上我寧可嚇死也不讓你陪了。」

  嚴慕飛搖頭說道:「姑娘,別這麼說,出門在外……」

  金玉瓊突然釩憐伶打了個冷顫,脫口說道:「古人說高處不勝寒,真是不錯,這身上好冷……」

  天知道,大陽那麼大,能熱出人的油來。

  嚴慕飛心往下一沉,遲疑了一下,抬手便脫去外衣。

  金玉瓊美目一凝,道:「嚴相公,你,你幹什麼?」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姑娘別嫌髒,也請別拘小節。」

  把脫下來的衣裳就要往金玉瓊身上披。

  金玉瓊臉一紅,忙道:「你不該說這話,像你,永遠沾不上一個髒字,只是我……我……我怎好……」

  嚴慕飛道:「姑娘,我說過,請別拘世俗小節。」

  金玉瓊遲疑了一下,微俯螓首,道:「那……謝謝你了。」

  溫順地讓嚴慕飛給她披上了衣裳。

  她把身上的衣裳緊了緊,突然抬眼說道:「你不冷麼?」

  嚴慕飛失笑說道:「姑娘請看那高懸的艷陽!」

  金玉瓊笑了,笑得好甜好美,忽地目光一凝,緊緊地盯在嚴慕飛臉上,又是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你真好!」

  嚴慕飛心頭一震,忙又避開了,道:「姑娘,人與人之間講求一個互助,尤其出門在外,既然結識做了伴,誰都有照顧誰的義務。」

  金玉瓊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下之後,她抬眼說道:「你以你那朋友相約在什麼地方會面?」

  嚴慕飛道:「赤壁。」

  金玉瓊道:「赤壁?是當年周郎火燒曹兵的赤壁,還是蘇學士駕舟遨遊的赤壁?」

  嚴慕飛道:「姑娘,是前者。」

  金玉瓊道:「你跟他約定什麼時候在那兒見面?」

  嚴慕飛道:「誰先到誰等誰,不見不散。」

  金玉瓊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真的麼,沒有騙我?」

  嚴慕飛微愕說道:「我為什麼要騙姑娘?……」

  金玉瓊道:「我怕你是不忍撇下我,你知道,假如因為我而誤了你跟你朋友的會面之約,我會不安一輩子的。」

  嚴慕飛搖頭說道:「不會的,姑娘,即便會,在這種情形下,我也斷無撇下姑娘,一個人上路之理。」

  金玉瓊道:「你要真撇下我,我心裏反倒好受些!」

  嚴慕飛道:「姑娘是覺得自己真不能再走了?」

  金玉瓊點了點頭,道:「我覺得冷,而且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算能走,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嚴慕飛暗暗皺了眉,道:「那麼姑娘就多歇息一會兒再算吧!」

  金玉瓊道:「那……天黑了怎麼辦?總不能老在這兒待下去啊!」

  嚴慕飛道:「可是姑娘又不能走……」住口不言。

  金玉瓊也沒說話,一時兩人之間,連同這桐柏山上變得好靜,好靜,幾乎能聽到心跳聲。

  半晌,金玉瓊突然抬起了頭,道:「我還是支持著試試吧,要不然……」

  嚴慕飛道:「姑娘,這恐怕……」

  話沒說完金玉瓊已然站了起來,含著嬌羞微笑地道:「請你扶著我。」

  嚴慕飛猶疑了一下,伸手扶上金玉瓊的手臂,金玉瓊嬌靨又一紅,帶著嬌羞,半依半偎地又上了路。

  這一回走了一段不算近的路,可是她越走越近,最後整個人等於偎進了嚴慕飛的懷裏。

  她紅著臉,低著頭,一路默默地往前走。

  嚴慕飛頂天立地,胸無半點雜念,可是他也免不了那偎在自己懷裏的如綿嬌軀及那撲向鼻端的陣陣幽香煩惱。

  就這麼走著,日頭偏西時,終於望見了桐柏山下那裊裊升起的炊煙與一片綠野。

  金玉瓊吁了一口氣,抬眼說道:「歇歇好不?」

  嚴慕飛道:「姑娘累了?」

  金玉瓊微一搖頭,道:「我不累,我怎麼會累,我是怕你……」

  女兒家本有的溫柔體貼,令得嚴慕飛有點激動,這,他雖然從衛涵英那兒體會過,可是沒這麼久,也沒這麼清晰。

  他微一搖頭,道:「我不累,姑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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