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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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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老頭道:「客人既是雷花子的朋友,我不得不承認……」 嚴慕飛含笑說道:「『鐵膽神眼快刀手』縱橫武林,是位成名多年的英雄,也是位鐵錚錚,義薄雲天的沒奢遮英雄,老人家,我榮幸!」 公孫勝搖頭說道:「客人好說,如今小老兒只是個老弱的殘廢人,靠賣水果度日維持晚年的小販!」 嚴慕飛道:「老人家,英雄事蹟在當年,這是永不能磨滅的!」 公孫勝搖頭說道:「好漢不提當年勇,破落戶還說得什麼舊家珍?江湖上已經沒小老兒這一號了,如今這南京城除了雷花子外……」 嚴慕飛道:「事實上,凡武林中人,記憶裏總有位『鐵膽神眼快刀手』,老人家,這該夠了,夫復何求?」 公孫勝獨目一凝,倏轉話鋒,道:「還沒有請教客人貴姓?」 「不敢!」嚴慕飛道:「我姓嚴,『為嚴將軍頭』的嚴!」 公孫勝道:「原來是嚴老弟,恕小老兒托大……」 「好說!」嚴慕飛道:「論年紀,我只配做老人家的晚輩!」 公孫勝道:「小老兒更不敢當……」一頓接道:「嚴老弟要找小老兒是……」 嚴慕飛道:「預備向老人家打聽一個人!」 公孫勝愕然說道:「要向小老兒打聽一個人?」 嚴慕飛點頭說道:「是的,老人家!」 公孫勝凝目問道:「誰?嚴老弟要打聽誰?」 嚴慕飛道:「前錦衣衛指揮使,令師弟紀綱!」 公孫勝臉色大變,往後退了一步,冷然說道:「這回嚴老弟你找錯了,小老兒同門之中,沒有這麼一位師弟,也不認識這麼一個人!」 這,原在嚴慕飛意料中,他沒在意,淡淡笑道:「老人家,我是雷飛的朋友……」 公孫勝道:「怎麼樣?」 嚴慕飛道:「他告訴我……」 「嚴老弟!」公孫勝突然說道:「恕小老兒插句嘴,你找他去!」 嚴慕飛道:「老人家這話……」 公孫勝冷冷說道:「他告訴你這,告訴你那,知道的該比小老兒多,所以嚴老弟你該找他去,而不該捨近求遠,跑到胭脂井旁來找小老兒!」 嚴慕飛笑了,道:「很顯然地,老人家是怪雷飛說的太多……」 公孫勝冷冷說道:「小老兒一個老弱殘廢人,哪兒敢!」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既是雷飛的朋友,老人家就該明白,我找令師弟並沒有惡意!」 公孫勝道:「這小老兒明白,也信得過,無奈,小老兒同門之中沒這個人,也沒那麼大福分認識這位貴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顯要,若之奈何?」 嚴慕飛道:「老人家……」 公孫勝冷然說道:「嚴老弟,你既是雷花子的朋友,小老兒不便說什麼,可是小老兒是個做生意的,以此餬口,以此度日,一天水果賣不出去,一天便三餐不繼。嚴老弟要照顧小老兒的生意,小老兒打心裏頭感激,要不然就請回來處去,別打擾小老兒做生意,對小老兒這老弱殘廢人,你嚴老弟諒必會賜以憐憫和同情。」 這話,很夠分量,也說得至為明白! 嚴慕飛眉鋒攢皺,淡然一笑,突然點了點頭,道:「對,生意經,好,老人家,我初衷不改,你這一攤兒水果我買了,全買了,值多少?」 公孫勝淡淡說道:「嚴老弟是雷花子的朋友,小老兒本不該輕言一個『賣』字,無奈小老兒為了自己的三餐,不得不厚顏言賣,小老兒不敢說謊,照本錢賣給嚴老弟,嚴老弟請給十兩吧!」 嚴慕飛一點頭道:「當真的夠便宜,老人家,我謝了!」 探懷摸出一物,丟在攤兒上!那不是雪花花的白銀子,而是那塊色呈紫紅,閃閃發亮的「窮家幫」權威無上的信符! 公孫勝臉色陡然一變,道:「嚴老弟,這是……」 嚴慕飛道:「請老人家仔細看看,它可值十兩白銀?」 公孫勝伸手便要去拿,驀地,他臉色大變,霍然暴退,獨目盡射驚駭,老臉上神色難以言喻,失聲道:「你,你是俠骨柔腸,劍膽……」 嚴慕飛伸手拿起那面竹符,道:「老人家,請鎮定,低聲,我是個遊客!」 公孫勝不愧老江湖,一點就透,剎時間轉趨平靜,跨前一步,滿臉肅穆地低低說道:「您恕罪,公孫勝有眼無珠,也不能大禮拜見。」 嚴慕飛淡淡笑道:「老人家,別跟我客氣,你我第一次謀面,該是初相識的朋友。」 「公孫勝不敢。」公孫勝道:「您要找紀綱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我有我的理由,老人家該信得過我。我找令師弟,絕沒有惡意,對他只有益而無害!」 公孫勝道:「既然知道是您,那還有什麼信不過的?只是公孫勝沒想到老來福氣大,能在這兒拜識您,瞻仰了您的神采威儀。多少年了,武林中沒一個人不想看看您,可是,他們卻沒有我福大、造化大,從如今伸腿瞪眼咽了氣,這一輩子沒有白活,又何憾之有……」 嚴慕飛道:「老人家,你令我汗顏!」 公孫勝一搖頭,道:「嚴大俠,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您請到我住處坐坐……」 嚴慕飛忙道:「老人家這攤兒……」 公孫勝道:「能見著您,那勝過日進斗金,管它呢,誰想吃,誰稀罕,誰就拿去,您請跟我來!」 這話,真誠、豪邁,而感人! 說完了話,他轉頭往東行去! 嚴慕飛暗暗好不感動,搖了搖頭,邁步跟了上去! 往東走沒多遠,一座小茅屋坐落在一片小小的樹林前,茅屋雖陳舊殘破,但這地方近名湖,傍古跡,卻是既清幽又美! 嚴慕飛道:「老人家就住在這兒麼?」 公孫勝點頭說道:「是的,還是我自己就地取材蓋的……」 一搖頭,接道:「您不知道,可真不容易,地有主,人家不讓隨便蓋屋,我磨了好幾天,他們才可憐我孤苦伶仃,老弱殘廢,準在這兒蓋了這麼一座茅屋,要在當年,唉……」 搖搖頭,住口不言,茅屋門沒鎖,鎖它幹什麼,像他這麼一個人,誰還會來偷他? 他抬手推開了兩扇柴扉。 當然,茅屋裏的擺設是再簡陋也沒有了,茅屋一明一暗,裏邊那一間門口還垂著一塊破布簾。 公孫勝恭謹而殷勤地讓了座,那只不過是一條長板凳,嚴慕飛落了座,他倒了一碗涼茶,然後自己拉過一隻矮板凳坐在了嚴慕飛面前。 嚴慕飛為人隨和,可以說是生於貧苦,長於憂患,直到如今他還周旋於貧苦人家之間,自然他不會在意。 而,看神色,公孫勝似乎有老大的不安與過意不去,嚴慕飛毫不嫌地喝了一口涼茶,公孫勝才感嘆地搖著頭開口說了話:「對於紀綱,唉,您不知道,他傷透了人的腦筋,讓我生氣,讓我難受,也許是人各有志,他熱衷名利……」 嚴慕飛道:「老人家,話不是這麼說,固然,武林中人是最忌諱跟官家打交道的,可是必要的時候也該貢獻一己之力。男兒生當於世,一定要有番轟轟烈烈的作為,才不辜負自己的所學,不辜負鬚眉七尺昂藏之軀,老人家該知道,太祖出身平民,本淮西布衣,本朝也不比異族入主,我輩武林人為什麼不能替朝廷效力,為什麼不該獻身官家?」 公孫勝強笑了笑道:「嚴大俠,我該早遇見您幾年,紀綱他受了我不少的氣,先師過世早,我入門也比他早得多,與其說我是他的師兄,不如說我是他的師父。他跟著我十幾年,我看著他長成,也只有這麼一個小師弟,您說我能不疼他,不愛他,可是……」 搖了搖頭,接道:「為了他進錦衣衛效力,我差點沒跟他鬧翻。我逼他脫離,甚至於找到京裏來跟他拍桌子,還說假如他不脫離錦衣衛,還我武林俠義本身,我就要代先師把他逐出門牆,不承認有他這個師弟。他被逼無奈,結果答應了,可是他卻要我准他再幹三年,他的理由是一旦入宦海,脫身不容易,另一個理由是他當時為了太孫,太孫年紀小,需他追隨左右……」 嚴慕飛道:「老人家如今再看,他是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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