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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莊稼漢道:「我這個人由來好說話,你話說得那麼漂亮,本來我該點頭認可了,可是怪就怪在你們不該仗武圍毆一個絲毫不懂武技的半大孩子。還有適才那一刀,若非是我,換個人怕不早躺在這兒了?」

  王大麻子道:「朋友,有道是:『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又道是:『路須退一步,味要減三分』……」

  莊稼漢笑道:「你也懂這些?要是那孩子傷重不活,我今天被扎躺下了,你又會怎麼說呢?」

  王大麻子還待再說。

  莊稼漢臉色微沉,道:「廢話少說,只答我一句話,你選哪條路?」

  王大麻子臉上變了色,沒立即回答,目光遠眺,在遠處圍觀看熱鬧的人群中來回掃。

  倏地,他神情一喜,收回了目光,望著莊稼漢道:「朋友,你何必逼人太甚?」

  莊稼漢仰天笑道:「沒想到到頭來我落個逼人太甚,這兒還有王法麼?世上還有公理麼?好吧!既然這樣……」

  只聽步履聲響自背後,隨聽背後有人說道:「老王,什麼事在藥王廟前鬧得這樣兒?」

  莊稼漢沒回頭,王大麻子「哦」地一聲道:「是焦爺。」

  繞過長桌急步走了過來,一拐一拐地,腿還有點不方便,他滿臉堆笑地拱起了手道:「焦爺,沒什麼,小事,小事,一點小誤會。」

  那人道:「小事,小誤會也鬧成這樣兒,你也真是,這是什麼地方?往後還想做生意?低個頭給客人賠個不是不就算了!」

  王大麻子忙道:「是,是是,焦爺,您說得對,您說得對,吃這口飯不容易,我哪敢得罪客人,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砸自己的飯碗麼?只是,焦爺,我已低了頭,賠了不是,無奈這位朋友仍是不依不饒的。」

  那人「哦」地一聲道:「我不信,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說看?」

  王大麻子乾咳了一聲,窘迫而不安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聽畢,那人聲音微沉地道:「老王,不是我說你,大夥兒都是一個城裏的,也是常見面的熟人,換個人人家未必願意說你,難怪這位朋友不依不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玩假,哪兒都有,也說得過去,可是大夥兒打人家一個半大孩子打個半死,這就未免太過了些……」

  王大麻人忙賠笑說道:「是,是,焦爺,我也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我願意負責療傷,低頭賠罪……」

  那人「嗯」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只要低頭認個不是,負責為人家療傷,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乾咳了兩聲,轉向了莊稼漢,道:「這位朋友……」

  莊稼漢緩緩轉過了身,眼前,站著個身材粗短的中年漢子,長眉細目白淨臉,衣著挺講究,也挺氣派,滿臉堆著笑,雙手正拱在那兒:「請教貴姓?」

  「不敢。」莊稼漢道:「我姓嚴。」

  那漢子笑道:「原來是嚴朋友,嚴朋友住在……」

  莊稼漢道:「城外,太行山下長溝峪。」

  那漢子笑道:「原來嚴朋友是城外長溝峪人。」

  頓了頓,接道:「我姓焦,叫焦天沖,是城裏金善人家的護院……」

  莊稼漢道:「原來是金大善人府裏的焦師父,失敬。」

  「好說。」焦天沖嘿嘿笑道:「倒是焦天沖在金家供職這多年,竟不知近在咫尺的長溝峪隱有嚴朋友這樣的高人,那才是……」

  「不敢當。」莊稼漢淡淡說道:「種田澆菜幹粗活的莊稼漢!」

  焦天沖瞇著細目笑道:「嚴朋友過謙了,這才叫隱居……」

  頓了頓,乾咳一聲,接道:「我說嚴朋友,眼前這件事,可否看我個薄面……」

  莊稼漢淡淡說道:「既然焦師父說了話,這一千兩銀子我可以不要……」

  焦天沖拇指一挑,道:「嚴朋友不愧是位高人哪!」

  「不過……」莊稼漢接著說道:「這打人半死的事,我卻不能就此鬆手,還要請焦師父諒宥!」

  焦天沖一怔,臉上大失光采,道:「嚴朋友,老王他已經低了頭嘛!」

  「可以。」莊稼漢道:「把打人的人一個不少地交出來,我馬上就走!」

  焦天沖強笑說道:「嚴朋友,我剛才說過,殺人不過頭點地!」

  莊稼漢道:「焦師父該知道,這兒地近京畿,是個有王法的地方,該不容地痞無賴那麼橫行霸道,無法無天。再說,這件事若不找回來,他們會以為鄉下人永遠好欺負。」

  焦天沖一拍胸部,道:「嚴朋友,我姓焦的擔保,絕不會再有下次。」

  莊稼權道:「焦師父,事關人命,一次也就夠了!」

  焦天沖臉色為之一變,魯仲連未做成,他碰上了這位倔直的莊稼漢,不賣他的賬,不看他的面子,好不窘迫尷尬。

  王大麻子突然乾咳一聲,道:「焦爺,這件事您別管了,人家不賣您的賬……」

  焦天沖雙眉一豎,道:「誰說的?這件事我是非管不可,宛平縣有的是官府衙門,也有能說話的人,老王,只管走你的,我倒要看看誰能把你怎麼樣?」

  王大麻子遲疑了一下,道:「那麼,焦爺,我……」

  莊稼漢突然說道:「王麻子,你要是腿上不痛了,請儘管走!」

  王大麻子一驚,還真沒敢動。

  焦天沖怒喝說道:「老王,走你的,我看看誰敢碰你!」

  王大麻子溜了莊稼漢一眼,莊稼漢淡淡說道:「我這個人向來說一句是一句,你可別怪我沒打招呼。」

  王大麻子沒說話,雙肩一晃,要跑。

  莊稼漢身手好快,跨步而至,飛起一腿踢了出去。

  王大麻子慘嚎倒地,抱著左腿滿地亂滾。

  這莊稼漢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焦天沖勃然色變,怒笑說道:「姓嚴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賣焦某賬的,宛平一帶你是第一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氣候。」

  抖手一掌猛地劈了出去。

  莊稼漢一閃躲過,沒還手。

  焦天沖道:「姓嚴的,你要是個漢子,你就碰碰。」

  手臂一圈,忽地又是一掌擊出。

  莊稼漢往左微滑一步,再度躲過沒還手。

  焦天沖叫道:「姓嚴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莊稼漢淡淡說道:「你是個和事魯仲連,跟這件事沒關係!」

  焦天沖臉色鐵青,道:「姓嚴的,你聽著,這件事焦某一手攬過了。」抖手劈出了第三掌。

  莊稼漢道:「焦師父,我再讓你一招。」旋身又自避過。

  焦天沖目中厲芒暴射,叫道:「姓嚴的,我看你能躲到幾時。」揚手劈出了第四掌。

  莊稼漢揚眉說道:「焦師父,躲到第三掌為止,事不過三,請原諒。」

  錯身出掌,五指搭上焦天沖腕脈便要振腕抖指。

  突聽有人大聲叫道:「這位,請高抬貴手。」

  莊稼漢五指一鬆,微抖,焦天沖踉蹌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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