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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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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慕飞点了点头,道:“风寒不算大病,可是难受起来能要人的命。这家客栈高明得多,也绝不会再有蝎子,你可以放心安睡一夜了。” 金玉琼美目一睁,道:“你要……” 严慕飞道:“待会儿吃过药后,好好管睡你的,别管我!” 金玉琼讶然说道:“吃药?难道你刚才……” 严慕飞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找伙计要纸笔干什么?” 金玉琼道:“你还会看病?” 步履响动,伙计捧着纸跟笔走了进来。严慕飞接过来抽笔濡墨,笔走龙蛇,一挥而就,然后他把它递给伙计道:“这是药方,麻烦一趟,照方抓药,回来煎好了再送上来。” 伙计接过来一看直了眼,惊叫说道:“我的妈呀,客官,你这笔字不知要比我们镇上的老头子要好多少呢……” 趁他说话,严慕飞又递给他一块银子,道:“剩下的你留下吧,算我送给你买酒喝好了。” 伙计直道谢谢声中嘿嘿笑道:“原来客官自己就是大夫,那还有什么要紧,尊夫人包管一帖就好,包管一帖就好。” 他走了,严慕飞摇了头,回身望望金玉琼。 金玉琼的娇靥有点酡红,可是她还这么说:“我没想到你还通岐黄!” 严慕飞道:“我懂的不少,可是样样谈不上精。” 金玉琼微微一笑道:“又跟我谦虚了。” 严慕飞淡然一笑,没说话。 金玉琼道:“如今,我越发地对自己的眼力有自信了。” 严慕飞仍未说话。 金玉琼笑容微敛,道:“你不打算再找一间?” 严慕飞道:“不一定,看情形再说。” 金玉琼道:“你要是再熬一夜,我的心里会更不安。” 严慕飞道:“金姑娘,假如你是我,你怎么办?” 金玉琼微微一笑道:“男女有别,我会再找一间。” 严慕飞笑了,道:“那么,姑娘是天下第一忍人。” 金玉琼笑意更浓,美目凝注,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 严慕飞一接触到那双目光,心头立即为之一震,他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一旁,淡淡说道:“不是对姑娘你,而是对我一个在患难中的旅途之伴。” 金玉琼道:“你的意思是说,换个别人,你也一样这般待他?”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金玉琼道:“你可知道,你令我敬佩?” 严慕飞笑道:“姑娘言重了!” 金玉琼道:“我说的是心里的话,一日夜的相处,我对你已了解了不少。” 严慕飞目光一凝,道:“姑娘的意思好像以前就……” 金玉琼展颜一笑,道:“在初见面时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不妨告诉你,我自离开家门起,对每个人都怀了戒心。” 严慕飞笑道:“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对的。” 金玉琼道:“可是防你那显得太多余,也令我自己羞愧。” 严慕飞道:“相识不过一日夜,姑娘还是防着些好。” “不。”金玉琼摇头道:“假如我有心防你,白天一路之上我就不会……”娇靥一红,住口不言。 严慕飞心头为之一阵猛跳,忙道:“姑娘,要喝点水么?” 金玉琼微闭着美目摇了摇头,旋即睁开美目,道:“你我这样相识,我认为是很不平凡的因缘。” 严慕飞道:“等姑娘病好,你东我西,希望在今后这一生中,能留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 金玉琼道:“在一个女儿家来说,就不仅仅是回忆了。” 严慕飞心头又一震,他没接口。 金玉琼淡然一笑,又道:“你想,你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一日夜,你陪我灯下枯坐一夜,更拥着我走了一天,我还穿过你的衣裳,一旦我病好之后,你东我西,你说,这叫什么?” 严慕飞心头又是一阵震颤,道:“事非得已,有些事不能过于拘泥,我希望姑娘不要耿耿于怀。” 金玉琼微微摇了摇头,道:“恐怕我做不到。” 天知道,严慕飞他又怎么做得到,固然,他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但眼前这一位不平凡,这一段也不平凡,他又怎能忘怀。 他沉默了,没有说话。 金玉琼道:“甚至于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严慕飞道:“姑娘,我希望……” 金玉琼道:“你希望如何?假如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严慕飞又默然了。 金玉琼道:“我愿意告诉你,我是个自视很高的女儿家,所以我今年近三十了,却仍然待在家里,可是你……这一半要委诸于一个缘宇,另一半该是你的一切让我……” 她改了口,接道:“这些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是事实上我不能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不知道,我不知是该让它留待他年回忆呢,还是该……该……” 美目一闭,她住口不言。 严慕飞可真作难了,他又一次碰上棘手的事,如今发生在眼前的,他早就想到了,可是在这以前的情势,容不得他有别种选择。 他扪心自问,无可讳言地,对眼前这位,他动了情,假如说一旦离别,那能使他黯然魂销。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动了情,可是他明白,眼前这位是位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跟卫涵英一样,令他难分轩轾。假如这时候让他衡量两个人的轻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四个字:半斤八两。 他觉得这份感情太快了,太快了些,几乎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它的真实,而事实上,这位美而奇的人儿正闭着一双美目躺在眼前,一日夜来的情景也历历在目。 假如她是个平凡的女子还好,可是她不平凡,就因为她不平凡,所以这一段也就不平凡了,既然是不平凡的一段,似乎应该加以珍惜。 假如他招手一下把它抹煞了,那未免太狠心了!他才是天地间的第一等忍人! 可是假如他现在点了头,那有点近乎荒唐,他何以对卫涵英?假如她不点头,他又何以对眼前这位人儿? 难,难,难。 想了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句:“姑娘,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玉琼一下睁开了美目,她凝视着严慕飞,让人说不出她那目光中都包含着些什么,可是她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她叹了口气道:“你是个男人家,总该拿个主意呀!” 严慕飞苦笑摇头,道:“姑娘,我心里乱得很。” 金玉琼美目轻注,道:“为什么乱?” 严慕飞摇了摇头,道:“谁知道?” 金玉琼道:“我也是,恐怕比你还乱。” 严慕飞没有说话。 金玉琼一叹又道:“李后主有句词儿:‘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如今我在病中,还不知道要病多久,所以我并没有感到离愁,可是那另一个愁字令人……怎生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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