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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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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老和尚抬手说道:“老衲年迈体弱,行动不便,身边又没有人在,请严施主自己动手倒杯茶吧,失礼之处,还请严施主大度宽恕!” 严慕飞道:“大和尚,我是个随便的人,别跟我客气。” 当真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清茶。 他倒好了茶,主持老和尚目光凝注地开了口:“施主从何处来?”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大和尚,我由地狱来!” 主持老和尚一怔,道:“施主这话……” 严慕飞含笑说道:“大和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是上秉佛旨,下了地狱的人,所以说我从地狱来!” 主持老和尚动容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施主深通佛理。” 严慕飞截口说道:“大和尚,不敢说道,心中有佛而已。” 主持老和尚又为之矍然,低诵一声佛号,凝目问道:“然则施主的来意是什么?” 严慕飞道:“特来向大和尚祈求指点。”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要老衲引渡?”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心中有佛,俗即是僧,我何必要求引渡?” 主持老和尚神情一震,老眼暴睁,惊声说道:“施主令老衲叹服,看来施主对佛理的修养的确很深。” 严慕飞道:“大和尚,我说过,无他,心中有佛而已。” 主持老和尚定了定神,道:“对修养高深如施主者,老衲不敢妄言指点!” 严慕飞道:“我祈求大和尚指点的,与大和尚心中所想的无关。” 主持老和尚讶然说道:“那么施主是要谈什么?” 严慕飞道:“清净佛门沾血腥,我来跟大和尚谈谈血腥事。” 主持老和尚脸色一变,态度立转冷漠,道:“原来施主是官家人。”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想左了,我一介布衣,务农为生,早起耕作田间,晚来读书灯下,对做官向来不感兴趣!”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这话是玄机?” 严慕飞道:“扪心自问,敢说句句实言!” 主持老和尚神色稍缓,道:“那么施主要谈什么?” 严慕飞道:“我刚说过,想跟大和尚谈谈这几日来的血腥事。” 主持老和尚摇一摇头,道:“佛门弟子出家人,不愿也不敢谈论血腥事!” 严慕飞道:“大和尚,佛家有所谓劫数!” 主持老和尚点头说道:“是的,施主,如何?” 严慕飞道:“大和尚,佛家既有所谓劫数,劫数有何不可谈?” 主持老和尚一怔,旋即说道:“施主好辩才,非不可谈,乃不愿谈、不敢谈!” 严慕飞笑了笑,道:“大和尚的辩才也不差,不可谈与不愿谈、不敢谈有多大异殊?大和尚避而不谈劫数,似乎有违佛旨!”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愚昧,施主明教!” “好说。”严慕飞淡淡笑道:“我一个俗家人都能上秉佛旨,毅然下了地狱,大和尚这佛门弟子出家人,又何讳言劫数?” 主持老和尚神色激动,目光一凝,道:“施主下地狱之心理,与老衲讳言劫数之事有关吗?” 严慕飞笑了笑,道:“大和尚,何谓僧侣?”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即是僧侣。” 严慕飞道:“然则,大和尚,什么又叫沙门?” 主持老和尚一怔,严慕飞接着说道:“儒家谓之世,释家谓之劫,道家谓之尘,俱谓俗缘之未脱,儒家曰精一,释家曰三昧,道家曰贞一,总言奥义之无穷。大和尚,世、劫、尘有何关系?精一、三昧、贞一又有什么关系?我之下地狱,与大和尚之言劫数,其意一如佛祖之光明掌与菩萨之大愿般,大和尚明白了吗?” 主持老和尚悚然动容,肃然起敬,道:“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然而,老衲从何相信施主?” 严慕飞微微一笑,未答反问,道:“大和尚今年高寿?”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七十有八了!” 严慕飞道:“那么大和尚……”话锋忽顿,伸一指沾了点凉茶,向后窗弹了出去。 “噗”地一声,白光透窗射出,窗外,响起了一声痛呼,随即寂然。主持老和尚惊声说道:“施主,这是……” 严慕飞微一摇头,道:“没什么,大和尚,不愿有俗人打扰你我谈话而已。” 主持老和尚忙道:“施主惹了祸事了。” 严慕飞淡然笑道:“多谢大和尚,我心中有佛,不畏任何邪魔。请大和尚告诉我,可熟知当年太祖打天下之事?” 主持老和尚道:“老衲知之颇详,施主问此作甚?” 严慕飞道:“大和尚可知道,当年太祖身边有个武林布衣,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其人?” 主持老和尚神色立趋肃穆,道:“阿弥陀佛!老衲知道,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天下同钦,举世共尊……” 严慕飞道:“大和尚,他如今就坐在你这禅房中。” 主持老和尚一怔张目,道:“施主就是侠骨柔肠,剑胆琴心,‘玉龙美豪客’?” 严慕飞笑道:“如假包换,大和尚如若不信,请看看这个。” 翻腕自袖底取出那方“穷家帮”的信符,递了过去。 主持老和尚未接,凝目一看,神情大震,失声说道:“果真是……阿弥陀佛!施主,请恕老衲有眼无珠,请恕老衲行动不便,不能恭行大礼!” 就在云床上,合什躬下身子。 严慕飞收起信符,欠身答了一礼,道:“大和尚,严慕飞不敢当,请大和尚告诉我,如今可愿谈谈这佛门清净地连日来的劫数?” 主持老和尚身形倏颤,未语先垂泪,道:“施主,天下佛门弟子蒙祸,这大相国寺里的僧侣更是凄惨连绵!” “大和尚。”严慕飞截口说道:“请记取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阿弥陀佛!”主持老和尚道:“多谢施主棒喝,施主想知道什么,请问吧!” 严慕飞道:“我先谢谢大和尚。我听说,贵寺有位弟子被害,他身上有封信落在一位姓卫的姑娘手里,请大和尚先告诉我,可有此事?” 主持老和尚一点头,道:“施主,不错,确有此事,施主是听何人说起?” 严慕飞摇头说道:“大和尚且慢问我是听谁说的,再请大和尚告诉我,大和尚可曾看过那封信的内容?” 主持老和尚摇头说道:“老衲没有看过,也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些什么,不过老衲知道那封信原是老衲的智圆师弟写给那位女施主的。信由她拿去,乃是理所当然!” 严慕飞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信本来该由她拿去,只是……”一顿,接问道:“老和尚可知道她的去处?” 主持老和尚道:“施主是说那位女施主?”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大和尚。” 主持老和尚摇头说道:“施主原谅,老衲不知道,那位女施主取得那封信后就走了。她没说往那里去,老衲也没有问。” 严慕飞眉锋微皱,忽地站了起来,道:“多谢大和尚相告,我不再多问了,告辞了!” 微一拱手,转身行向房外。 身后,响起主持老和尚的话声:“那么施主请走好,恕老衲不能恭送。” 严慕飞一声:“大和尚,别客气!” 人已出了禅房,顺手带上了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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