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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頂軟轎八個人到了韓府,韓大人早在他那書房裏不知道已走幾個來回了,一聽說馮七跟凌燕飛到了,那可真是倒履相迎,急急忙忙的迎了出來。賓主客廳相見,姑娘韓玉潔沒多坐,似乎跟她這位長順天府的父親沒什麼話說,也許礙於一個禮字,說沒幾句話就告辭回後院去了。

  凌燕飛跟韓大人也沒談多少話,他除了要求韓大人給馮七找個安靜地方養傷之外,就是瞭解一下案情,可憐很得,韓大人所知道的並不比馮七多。韓大人巴不得現在就陪凌燕飛上福王府去,可是時候畢竟太晚了,只得改為明天。

  談話間,凌燕飛好幾次想問韓大人知道不知道乃女天生的五陰絕脈,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這當兒不是談私事的時候,而且這一次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談這個似乎不太相宜。這一夜凌燕飛就陪馮七住在韓府。

  老少兩燈下獨對,又談案情,像馮七閱歷那麼豐富,胸蘊那麼廣博的人,對那四樣東西:骷髏頭、金劍、銀花、象牙手,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夜,馮七因為傷疼,沒能好睡。不知道為了什麼,凌燕飛也輾轉反側難成眠。韓府之中,另外有個人也沒能合眼,而且淚水濕了繡花枕。

  ▼第二章 金蟬脫殼

  韓大人心裏此誰都急,可是他是個做官的,他知道,王府這種地方不能去得太早,去太早那是找罵挨。

  日上三竿了,韓大人青衣小帽坐頂軟轎帶著凌燕飛去了福王府,特地為凌燕飛找了匹健騎代步,一路上韓大人直催轎夫。離福王府還有一段路,韓大人命轎子停下來,自然凌燕飛也下了馬,韓大人沒那個座騎直趨王府大門的膽,凌燕飛只好跟著他步行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凌燕飛越看韓大人越覺不順眼,他心裏直為姑娘韓玉潔叫屈,那麼樣一位好姑娘,怎麼會有這麼樣一位父親,他覺得韓大人這個人是個做官的,不是個做事的,為了自己頭上那個「頂子」,似乎是戰戰兢兢,對下,他高高在上,對上,卻把自己貶得十分卑賤。或許是凌燕飛不是官場中人,他初見這個,覺得很看不慣,甚至有點兒不齒。

  韓大人在偏門告進,宰相門奴七品官,對個站門的,韓大人居然也躬身哈腰滿臉賠笑。站門的親兵往裏報,轉眼工夫來了個穿戴整齊,跨著腰刀的「戈什哈」(護衛)把兩個人帶進門房。王府的戈什哈遠比站門的親兵神氣,韓大人小心翼翼,唯恐說錯話似的,一句話不敢多說。

  這一來那戈什哈越發的盛氣凌人,橫眼冷冷一掃凌燕飛,道:「你就是來辦案的?」

  凌燕飛淡然說道:「不錯。」

  那戈什哈道:「不是說找的是楚三麼,楚三為什麼沒來?」

  凌燕飛沒理他。

  韓大人反應快,那裏連忙接了口:「楚震東人已經死了,這是他的徒弟。」

  那戈什哈衝韓大人一聲冷笑道:「韓大人,你可真會當差啊,簡直把我們王府的事兒當兒戲,找了半天找個楚三的徒弟來,這種人別說是京裏了,我們王府閉著眼抓也能抓幾十個,還麻煩你順天府幹什麼?」

  韓大人一張胖臉先是一紅,剎時間又白得跟張紙似的哈著腰一個勁兒的應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凌燕飛沒說話,可是他神色冰冷,用兩眼一雙寒芒逼視著那戈什哈,那不是一雙目光,是兩把比電還亮的利刃。那戈什哈不說話了,手抓著刀柄腳下直往後挪,臉上很明顯地流露出怯意。

  就在這時候,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門房裏進來個四十多歲的胖小鬍子,穿著很氣派,身後還跟著兩名親隨。他一進來便衝著韓大人拱起雙手,臉上雖沒有笑意,可是說話很客氣:「韓大人辛苦了,楚老總到了麼?」

  韓大人跟看見了親人似的,急忙迎上前去拱手說道:「哈總管,楚三已經不在了,他的徒弟來了一個!」

  胖小鬍子哈總管「哦」地一聲,轉望凌燕飛道:「這位就是……」

  凌燕飛一抱拳道:「凌燕飛,老爺子的七徒弟!」

  哈總管道:「楚老總什麼時候過世的?」

  凌燕飛道:「就是前些日子。」

  哈總管嘆了口氣道:「老天爺怎麼偏偏……好人都是這麼不長壽,楚老總在京裏的時候身子挺硬朗的,我常跟他說就憑他那副筋骨也非活上個八九十歲不可,誰知他……唉,讓人想不到……凌兄弟,我跟令師楚老總,雖不能說是很熟的好友,可是他在京裏的時候我們常見面,令師是位讓我打心裏敬佩的真英雄,今兒個我見著你就跟見著他一樣,你別拘束,儘管放手辦你的事兒,一切有我。」

  這位王府的總管比這位韓大人都強。

  凌燕飛心裏暗暗感動,一抱拳道:「多謝哈總管,哈總管念舊,楚家存歿俱感!」

  哈總管伸手拍了拍凌燕飛道:「兄弟別說這種見外話,府裏出了這種事,上下心裏都不好受,也都忙得焦頭爛額,幸虧這當兒宗人府還不知道,要不然就更亂了,我不招待你了,咱們現在就辦正事,你打算怎麼辦儘管說……」

  凌燕飛道:「聽哈總管說,這件事宗人府還不知道!」

  哈總管道:「這是福晉的意思,福晉說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明白之後再往宗人府報,福晉根本就不相信官家這些人能辦事,唯恐宗人府一知道嚷嚷開了,官家會派人插手,越幫越忙,其實福晉的意思也對,我在王府多少年了,我清楚,官家這些人根本就沒一個能辦事兒的,平常拿拿小毛賊,嚇唬嚇唬百姓那是綽綽有餘,一旦碰上了大事兒,一個也派不上用場。」

  凌燕飛掃了那名垂手站立一旁的戈什哈一眼道:「據我所知,大內跟京裏的幾個營裏不乏好手,就是王府這些護衛,一個個也是好樣兒的。」

  那位戈什哈臉色變了一變,低下了頭。

  哈總管微微一怔,旋即冷笑說道:「兄弟,你可高抬他們了,深宮大內我或許不清楚,京裏這幾個營裏的,跟府裏這些護衛我可太清楚,他們要真是辦事的,府裏也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轉眼望向那名戈什哈道:「這兒沒你的事兒,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

  那名戈什哈連一聲都沒敢吭,一躬身,乖乖的退了出去。

  哈總管轉過臉來道:「他們一向仗勢傲慣了,要是有什麼得罪兄弟的地方,還請看看我的薄面多包涵!」

  這位哈總管不愧是個精明人。

  凌燕飛一抱拳道:「好說,哈總管這是折我,我想到格格房裏看看去,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哈總管忙道:「方便,方便,辦案那有不看現場的,我這就帶兄弟進去……」

  轉望韓大人一拱手道:「韓大人這一陣子也夠辛苦的了,現在凌兄弟接了這件案子,您暫時也可以喘口氣了,先請回吧,有什麼該辦的事我會託凌兄弟帶回去。」

  韓大人一邊拱手答禮,一邊連聲答應。

  哈總管可沒張羅送他,擺手一聲:「兄弟請。」帶著凌燕飛出門房往後行去。

  ***

  福王這位格格的香閨在內院西邊一座精緻小樓上,小樓已經上了鎖,顯得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

  哈總管一邊掏鑰匙開鎖一邊說道:「這些日子以來府裏的人沒一個敢往這兒來,也難怪,出了這種兇事,誰不怕!」說話間他開了鎖,推開門,帶著凌燕飛登上了小樓。

  樓上有間精雅的小客廳,小客廳裏的一几一椅都擺得好好的,福王格格的臥房就在這間小客廳的後頭。一進福王格格的臥房,凌燕飛馬上皺了眉。

  福王格格的這間臥房除了一張床外,別的什麼都沒有了,地上也乾乾淨淨的,顯然已經收拾過打掃過。

  凌燕飛道:「哈總管,這兒已有人動過了?」

  哈總管點頭說道:「是的,這是王爺的意思,王爺怕福晉睹物思人觸景傷情,所以出事的當天就下令把房裏的東西搬出去毀了,兄弟你不知道,福晉這一陣子可真夠難受的,多少天沒吃沒喝,到今兒個才喝了一碗燕窩湯。」

  很明顯的,福王格格這間臥房裏是難看出什麼來了。

  凌燕飛沉默了一下道:「哈總管,格格遇害是在什麼時候?」

  哈總管道:「這個我不大清楚,不過是在早上發現的,想必格格遇害的時候是在夜裏。」

  凌燕飛道:「府裏平常一共有幾班警衛輪值巡夜,他們當天夜裏有沒有發現到什麼,或者聽見了什麼?」

  哈總管道:「府裏的護衛倒是不少,每天夜裏總有三四班輪值巡夜,我剛才不跟兄弟說過麼,他們一個個都是酒囊飯桶,他們要能發現什麼,不就不會有事兒了麼?」

  只聽一陣狗叫聲傳了過來,聽叫聲總有十幾條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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