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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左那名,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拔下门边两根钉子,竟以拳头当铁锤,硬生生地把那块白布钉在了门上,杜掌柜的脸色为之一变,那名锦袍大汉转身要走。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冰冷轻喝:“斯可忍,孰不可忍,你两个,站住!”

  谁敢叫他两个站住,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寿星公公上吊,八成儿是活得不耐烦了,叫人替他捏一把冷汗!

  两名锦袍大汉一怔,霍然转身,四道惊怒目光投注处,不由同时呆了一呆,那本难怪──

  东隅里那副座头上,负手站起了面色金黄的书生。

  这读书人真是胆上长了毛了,就算痴、呆、迂腐,也总该知道一条命值多少钱,想死也不该找这么个死法呀!

  居左锦袍大汉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好不怕人:“穷酸,是你叫爷们?”

  人人替他书生提心吊胆,书生他自己却没把那无价的命当做一回事,仍面无表情,冷然点头:“不错,叫你两个的,是我!”

  是谁倒霉,居左锦袍大汉咧着嘴,道:“那么,穷酸,有何贵干?”

  谁都知道这不是好话。

  可是,书生他似乎就不懂,冷冷说道:“要你两个做两件事儿,另外答我一问,要不然,你两个谁敢跨出这杜记老号一步,我就打断谁的狗腿!”

  敢情这后面一句,是借两名锦袍大汉那适才的一句加以回敬。

  居右锦袍大汉勃然变色,猛地抬手,却被居左的那名伸手拦住:“别慌,干什么那么沉不住气?你不是要逗乐子,寻开心么?如今我酒足饭饱,有劲了,瞧我的!”

  居右锦袍大汉放下了手,居左锦袍大汉转向了书生:“穷酸,难得今天我脾气好,就凭你么?”

  书生冷然说道:“我懒得跟你两个废话,不信你两个就试试!”

  居左锦袍大汉哈哈狂笑,声震屋宇:“八成儿你穷酸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行了,爷们今天喝舒服了,就陪你穷酸玩玩,走!”

  他走字方落,居右那名锦袍大汉当先转了身,但是,他还没迈步,便突然两腿一软,砰然一声跪在了地上,矮了半截。

  那该是突然中风了,因为全店,包括那柜台里的杜掌柜的在内,没人见书生他动一动。

  可是,居左锦袍大汉肚子里明白,脸色一变,倏然狞笑:“我得改一改,不是八成儿,你穷酸十成十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我走了眼了……”

  杜掌柜的几疑眼花,满脸惊喜。满店酒客更是暗暗称快,人人出了一口气。

  适时,居左锦袍大汉弯腰探手,一掌拍向居右锦袍大汉膝弯,意料中,居右锦袍大汉必然是穴道立解,应掌跃起。岂料,大谬不然,一掌拍实,别说那居右锦袍大汉没有穴道立解,应掌跃起,便是连动也没动一下。

  这够难堪,居左锦袍大汉立刻红了脸,转注书生,狠毒地冷笑说道:“没想到你用的竟然是独门手法……”

  书生冷笑说道:“看你那目中无人,桀骜狂妄,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我怀疑你究竟学到了多少,这叫独门手法了?”

  姑不论是不是独门手法,居左锦袍大汉他解之不开是实,闻言立即更涨红了脸,尽管平日里凶残强横,不可一世,北京城的大小官见了都让他三分。

  尽管他此刻羞恼激怒,杀机狂炽,可是他眼睛雪亮,书生适才那一手惊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单那一手儿,他就得再学上个十几年,心知今儿个倒了运,遇上了深藏不露的硬手,他没了脾气,没敢动。

  凶睛一转,道:“朋友,我明白了,可是我兄弟钦命在身,另有公干,不敢多事耽搁,朋友你高抬贵手……”他软化了。

  “可以!”书生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要我抬抬手,让人一步,可以,我适才说过,替我做两件事儿,答我一问,我立刻放你二位上路!”

  居左锦袍大汉可不知道那是两件什么事,略一犹豫,点了头:“彼此交个朋友,你说吧!”

  他打的好算盘,书生胸中雪亮,可也不含糊,冷冷一笑,道:“这头一件,酒资多少,如数给人家留下!”

  居左锦袍大汉似乎是只求息事,书生话声才落,他已然探手入怀:“这容易,就冲着你朋友的面子了!”

  摸出的,是一锭银子,随手放在身旁一张桌上,对掌柜的道:“这不但如数,而且只多不少,不用找了……”

  “不!”书生一摆手,淡淡说道:“我不让你吃亏,杜掌柜的也未必是那爱占便宜的人,是多少,你给多少,一个不要少,一个也不要多!”

  杜掌柜的向书生投过敬佩的一瞥。

  而,居左锦袍大汉却皱了眉,但是他忍了,伸手拿起桌上银锭,两指只一捏,立刻裂为数块,他丢一块在桌上,其余的放回怀中,抬眼望向书生,道:“朋友,行了么?”

  书生淡淡一笑道:“好俊的鹰爪功,怪不得你那么蛮横骄狂,这第一件算是通过了,第二件……”

  笑了笑,转注柜台内,接道:“掌柜的,劳个神,请刚才那位挨打受气的朋友出来一下。”

  杜掌柜的目中异采一闪,略一犹豫,拱手笑道:“这位相公,您恐怕还不知道,这两位是……”

  “我知道!”书生目光掠视二锦袍大汉一眼,淡淡说道:“这两位是原属侍卫仪仗,京城禁卫军,如今则专任巡察缉捕,主理诏狱的京都锦衣卫!”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锦衣卫,正如书生所说,专掌巡察缉捕,理诏狱,多以勋戚领之,其作威作福,凶残骄横,目中无人的作风,不下东西两厂。

  别说百姓,就是朝廷的大小官员,天下各处的衙门,无不忌惮三分,甚至连怒都不敢,更别说敢言了,而且,锦衣卫与东西两厂一样,钦命有生杀予夺之权,缉访叛逆妖言大奸恶,自京师及天下,旁午侦事,便是王公卿相也难免。

  文弱书生人何来铁胆?有几个脑袋,竟敢招惹这般权势无边,杀人不眨眼,以皇上为靠山的凶神煞星?

  杜掌柜的呆了一呆,连忙又拱手,强笑说道:“所以,所以,咳,咳,相公该明白,咳,咳……”

  想必读书人都有好智慧,书生一笑说道:“我明白了,掌柜的是说,适才那位挨打受气的朋友,已吓破了胆,便是拉也拉他不出来,是么?”

  杜掌柜的将头连点,口中一连应了好几个是。

  “那容易!”书生笑道:“苛政猛于虎,百姓本畏官,我不敢相强,这样吧,杜掌柜的是掌柜的,我想请杜掌柜的代表,受他三个响头,如何?”

  这书生够捉狭的,杜掌柜的他那儿敢,只怕杀了他他也不敢点头,脸色一惊,刚要摇手。

  那居左锦袍大汉已然变色狞笑说道:“朋友,你不知道我二人身分,那还情有可原,既知我二人身分,那便罪无可恕,你是藐视皇上了!”

  这项帽子可不小,论罪足诛连九族!可是,书生偏偏他就不在意,更没把皇上二字放在眼内,淡然一笑道:“你,别拿大帽子来扣我,也别拿皇上来压我,我不妨告诉你,就是皇上在此,他今天也得讲理!”

  天!他简直想造反,杜掌柜的一阵紧张,瞪目张口。

  那居左锦袍大汉脸色铁青,戟指颤声:“大胆狂民,你,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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