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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黃先生淡然一笑道:「又怎見得跟霍冷香在一起,就是卑鄙、下流、無恥?」

  南宮黛道:「閣下知道霍冷香是個怎麼樣的女人麼?」

  黃先生道:「『六異』三神二佛一觀音中,我唯獨對這位觀音頗為清楚。」

  南宮黛道:「所以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還不叫卑鄙、下流、無恥麼?」

  黃先生微微一笑道:「南宮姑娘,你錯了。」

  南宮黛道:「我錯了,我怎麼錯了?」

  黃先生道:「霍冷香雖然名聲有點狼藉……」

  南宮黛道:「何只有點?」

  黃先生倏然一笑道:「就算霍冷香的名聲十分狼藉,但據我看,她對『玉龍』卻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有一顆真心,有一片真情。」

  南宮黛冷笑說道:「霍冷香這女人人盡可……她對誰有過真心,有過真情。」

  黃先生道:「以往是以往,唯獨對『玉龍』例外。」

  南宮黛有點氣了,道:「你怎麼知道他對『玉龍』例外?」

  黃先生道:「這是可以看得出來的。」

  南宮黛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黃先生笑道:「南宮姑娘何曾追隨『檀香車』左右?」

  南宮黛道:「就算霍冷香對皇甫華有一顆真心,有一片真情,皇甫華他仍然卑鄙、下流、無恥,因為霍冷香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經女人。」

  黃先生搖頭說道:「南宮姑娘又錯了。」

  南宮黛道:「我怎麼又錯了?」

  黃先生道:「難道說情愛是罪孽麼?」

  南宮黛道:「情愛固然不是罪孽,不但不是罪孽,而且是天地間一種偉大而聖潔的東西,閣下要把情愛這兩個字放在皇甫華跟霍冷香之間,那是侮辱了情愛,使情愛兩字蒙羞。」

  黃先生道:「為什麼別的男女之間可以有情愛,他二人之間就不能……」

  南宮黛冷笑說道:「霍冷香她根本不配,她知道什麼叫情愛?」

  黃先生搖頭說道:「看來南宮姑娘對霍冷香的偏見太深,有道是:『聲色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霍冷香她……」

  南宮黛道:「好譬喻!霍冷香她甚至還不如煙花女子,固然,聲色從良,煙花無礙,也並非不能洗淨鉛華,盡去風塵,真摯地論及兒女情愛,但情之一字發於衷,止於禮,而霍冷香她呢?盡是些不堪入耳淫浪言語,盡是些不堪入耳的妖媚姿態,這能叫情愛麼?」

  黃先生搖頭笑道:「南宮姑娘好厲害,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男人家有幾個……」

  南宮黛道:「倘若男人家都像你所說的那樣,男人家就沒一個是好東西。」

  這倒好,全罵上了。黃先生眉鋒為之微微一皺!

  聖心嗔怪地看了南宮黛一眼,歉道:「敝師妹性情剛烈倔強,還要請施主……」

  「好說!」黃先生道:「罵一句不痛不癢,倒也沒什麼,只是我覺得既然有求於人,應該委曲自己一點。」

  南宮黛大聲說道:「我為什麼要委曲自己,只要『檀香車』裏的是真『玉龍』,我寧願不成人形,寧願落個毒發身死也不找他。」

  黃先生凝目深注道:「南宮『粉龍』傲得很……我不願多說了,好在『玉龍』就在『煙雨樓』裏,他是真是假,南宮姑娘自己去求證吧,我不多耽擱兩位了。」

  微一拱手,逕自轉身而去。

  聖心沒說話,南宮黛更寒著一張臉,容得黃先生走遠不見,南宮黛立即冷哼一聲道:「一丘之貉,豈有無類?我早就看出這個人也不是好東西。」

  聖心皺著眉鋒道:「小黛,你怎好這樣對人。」

  南宮黛道:「怎麼?難道我錯了麼?」

  聖心道:「嫉惡如仇固不為過,但是我還想求助於他。」

  南宮黛道:「你想求助於他什麼?」

  聖心道:「我看他在『檀香車』左右,身分不低,也許在『玉龍』面前說得上話。」

  南宮黛道:「『檀香車』裏的是真『玉龍』麼?」

  聖心道:「不管真假,你這身毒總要……」

  南宮黛雙眉一揚,冷冷說道:「師姐,當初咱倆是怎麼說的?」

  聖心道:「小黛為人做事剛直是對的,但這件事不同,假如一點都不能曲,吃虧的是自己。」

  南宮黛道:「我把生死都已置於度外,還怕什麼吃虧?」

  聖心道:「小黛,死有泰山鴻毛之分,這道理你不會不懂,你這死豈不是白死的麼?豈不是太以不值得。」

  南宮黛道:「誰說的?只要『檀香車』裏的是真『玉龍』,我就是死也便宜不了那一對無恥的狗男女。」

  聖心道:「小黛,『粉龍』的身價就只抵……」

  南宮黛道:「至少我沒向邪惡低頭,至少我沒讓污穢玷辱了我。」

  聖心抬頭嘆道:「小黛,你怎麼這般……你我別爭辯了,還是到『煙雨樓』一探究竟吧,只希望他不是真『玉龍』。」

  兩個人穿過「八詠亭」,順著青石小徑往裏行去。

  她兩個行遠,一個清朗話聲自空中飄起:「『粉龍』之可愛更勝似傳聞,人誰無憐香惜玉心,我自不能坐視絕代風華受摧殘,天生麗質受損傷。」

  一條頎長白影劃空竄起,行空天馬般往「煙雨樓」撲去。

  ***

  「煙雨樓」離「八詠亭」沒多遠,歷代幾經重修改建,規模大增,樓分兩層,巍峨一座,碧瓦朱欄,飛簷狼牙,畫棟彫樑,為江南有名的勝跡,有名的建築。

  更難得樓內遍列海內名人墨蹟,名樓名文,相得益彰。

  頎長白影在「煙雨樓」十丈外一片樹林內落地,然後黃先生他灑脫、飄逸,邁著行雲流水步直向煙雨樓走去。

  然而,在兩三丈外他便被擋了駕,攔他的是兩個佩劍中年黑衣漢子,面目陰鷙,神情慓悍,看舉止,俱皆一流好手。

  那瘦高的一名冷然開了口:「幹什麼的?」

  黃先生望了他一眼,道:「閣下又是幹什麼的?」

  那瘦高黑衣漢子兩眼一瞪道:「我問你!」

  黃先生道:「此處是什麼所在?」

  瘦高黑衣漢子道:「誰不知道這是江南有名的『煙雨樓』。」

  黃先生道:「這就是了,勝跡名樓,你說我是來幹什麼的?」

  瘦高黑衣漢子道:「要是遊覽的,『鴛鴦湖』夠大,勝跡也不少,我勸你往別處去,今天這『煙雨樓』不許閒雜人等……」

  黃先生道:「莫非皇上欽駕於此。」

  瘦高黑衣漢子道:「雖不是皇上,可也跟……」

  黃先生道:「既不是皇上欽駕於此就好辦,我是慕名已久,今日專為這『煙雨樓』而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也攔不了我。」

  話落,邁步就走。

  瘦高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敢情是個有心人,看我攔得了你不?」

  探掌抓了過去,直襲黃先生右「肩井」,出手便是絕招。

  黃先生道:「你睜大了眼,看仔細了。」

  左掌閃電翻起,一指敲在瘦高黑衣漢子的腕脈上,瘦高黑衣漢子吃足了苦頭,大叫一聲抱腕蹲了下去。

  另外那名五短身材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長劍出鞘,振腕抖劍便要撲上,只聽一聲陰森冷喝傳了過來:「誰在這『煙雨樓』前鬧事,驚擾夫人。」

  「煙雨樓」門口現出一個另一個瘦高黑衣人,陰鷙之色較這兩個黑衣漢子更甚,是「陰司弔客」郝無常。

  黃先生當即笑道:「你們的上司出來了,問問他我是來幹什麼的?」

  只聽郝無常驚聲說道:「是你?姓黃的……」

  黃先生一笑點頭道:「不錯,是我,難得郝弔客還記得我。」

  郝無常道:「你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

  隨即喝道:「閃開,讓他進來。」

  那五短身材黑衣漢子立即丟劍躬身,退向一旁。

  黃先生笑道:「好恭謹,今天你如此對他,包管來日你這般對我。」

  雙手往後一背,邁步走向「煙雨樓」。

  郝無常就等在門口,容得黃先生走近,劈頭便道:「你怎麼現在才來?」

  黃先生道:「怎麼,來遲了麼?」

  郝無常道:「夫人算準了日子,你早該到了。」

  黃先生道:「還好我來得遲些,我若早來幾天怕不被人剁死在『煙雨樓』前。」

  郝無常臉色一沉,道:「說正經的。」

  黃先生兩眼一翻道:「你就這樣對我說話麼?」

  郝無常冷冷說道:「夫人曾答應給你高職,但你剛來,還沒有入門,至少現在你得聽我的,以後再讓我改態度不遲。」

  黃先生倏然笑道:「你倒是片刻也不吃虧,人家都會在事先巴結討好,唯獨你例外,你算得上是個奇人,要想知道我遲來的原因,就讓我見夫人面陳……」

  郝無常道:「你得先向我報告。」

  「可以!」黃先生一點頭道:「只是要出了紕漏,你郝無常可要負責。」

  郝無常道:「出什麼紕漏?」

  黃先生道:「稍待我見夫人面陳一切時,你站在一旁自可明白。」

  郝無常陰陰一笑道:「你若是耍了我……跟我來!」轉身進了「煙雨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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