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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西门邪呆了一呆,目中异采飞闪,道:“原来他要两位去找‘檀香车’……柳兄,他的话可以相信么?”

  柳燕翎道:“他救了我,而你却在害我,两者比较起来,你以为我会信谁的,自然我宁信他的,不信你的。”

  西门邪微一摇头道:“姑不论柳兄信谁的,柳兄又怎知‘檀香车’主带两位去的那地方,会比我那友人的‘忘忧谷’更美好?”

  柳燕翎道:“你忘了么?我相信他。”

  西门邪摇头说道:“柳兄,说你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半点不假,你上了人的当,受了人的骗,进了人的圈套了。”

  柳燕翎道:“怎见得我……”

  西门邪道:“一言以蔽之,只因这世上没有比‘忘忧谷’更美好的地方。”

  柳燕翎道:“无如我信他而不信你。”

  西门邪耸肩摊手,道:“既然这样,我不便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柳兄请尽管找那‘檀香车’去,日后只发现那地方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再回过头来,我仍然欢迎!”

  柳燕翎道:“真的么?”

  西门邪道:“当然是真的,西门邪生平无真话,只有对柳兄说的这番话是绝真不假,信不信全在柳兄。”

  柳燕翎冷笑说道:“这么说来,你的用心就不单是成人之美。”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这话……”

  柳燕翎道:“假如你是怀成人之美的君子胸怀,我二人如今有了更好去处,你该替我二人庆幸才是,如今不但未见你为我二人庆幸,反见你一味阻拦我二人前去,足见……”

  西门邪截口说道:“我根本就不以为世上还有比‘忘忧谷’更好的地方,我怎会为两位庆幸?当然我也要一昧阻拦。”

  柳燕翎冷笑摇头,道:“我不这么想。”

  西门邪道:“那么柳兄以为……”

  柳燕翎道:“我觉得你好像是想尽办法争取我二人。”

  西门邪神情震动,“哈”地一笑道:“争取两位?我为什么要争取两位,是两位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我想干什么?柳兄要这么想,也只有随柳兄了,我仍是那句话,两位尽管去找‘檀香车’,日后如发现那地方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请回过头来找我,我仍然欢迎,言尽于此,两位请吧,此刻,我要告……”

  他“辞”字未出,柳燕翎突然抬了手,道:“慢着,西门邪,你我间的正经话还没有谈。”

  西门邪点头笑道:“我知道,但我不会跟柳兄往僻静处去的”

  柳燕翎道:“西门邪,去不去在你,只是你要明白,必要时我不惜惊世骇俗,就在这‘鸳鸯湖’畔跟你放手一拚。”

  西门邪摇头笑道:“柳兄,且慢言一个‘拚’字,容我进一句忠言,此处人多,附近也不乏武林同道,万一我被逼无奈,把两位和盘托给各路英雄,只怕倒霉的不是我而是两位。”

  柳燕翎一惊色变,喝道:“西门邪,你敢!”

  西门邪阴笑说道:“我本不敢,但一旦被逼急无奈,为了自己,那就很难说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一旦到了万般无奈的时候,为了自己,谁还会顾那么多别的。”

  柳燕翎神情震动,立即怔住。

  西门邪趁势拱手,含着阴笑转身而去。

  很快地,西门邪不见了,柳燕翎笑了:“黛妹,那位黄大哥高明,用上他这一着,轻易地诈出西门邪跟霍冷香果然是一路之人。”

  柳兰黛道:“怎见得?翎哥!”

  柳燕翎笑道:“不很明显么,他虽然狡猾没直接承认,但他并没有当真阻拦咱们去找‘檀香车’,在咱们表明不去他‘忘忧谷’之后,他也没有向咱们施毒,这就够了。”

  柳兰黛目射敬佩异采,道:“黄大哥的确是位奇人,是位高明人物,只是遍数武林,怎找不到这么一位黄玉?”

  柳燕翎道:“那谁知道,不过,黛妹,成了名的人物也许是真高明,而高明人物不一定就非是成了名的不可,有的隐世奇人不愿扬名,不愿意闯荡,所以他们永远籍籍无名,默默无闻,所以说宇内之大,无奇不有,深山大泽,尽多异人。”

  柳兰黛道:“以我看,黄大哥的智慧与所学,在‘十奇’之上,应该跟‘九龙’不相上下。”

  柳燕翎道:“怎见得?”

  柳兰黛道:“要不然他怎能轻易震退三哥。”

  柳燕翎一点头道:“不差,只是黛妹还忘了一点,我这个名列‘九龙’之内的人物,也曾折在他手下,而且败得够惨。”

  柳兰黛道:“真的,我忘了,这么说,论所学他犹在‘九龙’之上。”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应该,当日我那么对他,今天他这么对我,如今想想实在够我羞愧的,好人永不寂寞,这句话不差,也唯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才能有机会亲近真正的高人,多少年来我只有这一步是走对了,黛妹,我感激……”

  柳兰黛欣慰而感动,她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只有这种收获,就是再多牺牲一些她也愿意。

  她握了握柳燕翎的手,柔声说道:“翎哥,这主要的还是在你自己,你使一般人羞愧,更让我敬佩,我希望武林同道能跟我一样,也跟黄大哥一样看你,知道你。”

  柳燕翎一笑说道:“黛妹,只能以心中无个愧字,何求人知道,走吧,遵黄大哥所谕,咱们往‘烟雨楼’走走去。”

  拉着柳兰黛往湖边走去,很快地,他俩跨上了一叶小舟往湖中荡去。

  ***

  在“鸳鸯湖”畔的另一边,有三棵并排的大柳树,躯干合围,浓荫蔽天,尤其垂丝千条浓绿醉人。

  据说,这三株大柳树是当日南宋诗人吴潜手植的,至今逾百年,“鸳鸯湖”一带的居民都说三株大柳树上有仙。

  说的人这么说,听的人这么听,究竟有没有,不敢下断,因为谁也没见过,那或许是人肉眼凡胎,难见仙体。

  如今在这三株大柳树,中间那株树下,直伸着两条腿,斜倚着树干地坐着个人。他,醉眼惺忪,怀里抱着个朱红酒葫芦,正在那儿一个连一个地打醉呃,是公孙明。

  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想必是借酒浇愁,希望酩酊之中忘却那尘世赐给他的仇恨、悲痛、忧愁吧。

  静静地,这地方很幽静,的确很幽静,跟湖的那一边,游人来往,武林客充斥的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也许就因为它静,无人骚扰,眼不见为净,所以公孙明才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倚树而坐,抱着葫芦狂饮。

  看情形,他享受这个静字,确实享受了不少时候了,而就在这时候,一缕清音划破幽静,大煞了风景:“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东湖千顷烟雨,占断几春秋,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与云浮。  叹吾曹,缘五斗,尚迟留,练江亭下,长忆闲了钓鱼舟,矧更飘摇身世,又更奔腾岁月,辛苦复何求。咫尺桃源隔,他日拟重游……这就是那位南宋词人吴潜的“水调歌头”。

  吟声铿锵、豪迈、狂放,金声玉震般,裂石穿云,萦绕不绝,足见,吟词之人也不凡。

  公孙明醉眼一睁,轻“咦”一声,道:“吴潜的水调歌头,此地何地,逢此高人……”

  微一摇头,道:“不,算不得高人,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不买花可以,不沽酒怎行,此人算不得高人。”

  话声犹未落,只听有人接口说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三哥才算得高人。”

  一声三哥听得公孙明挺身坐直,睁大了一双醉眼叫道:“是谁?老四么?”

  那清朗话声道:“三哥,莫问,且睁醉眼,仔细地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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