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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白如冰冷然點頭,道:「不錯,但他不配……」

  夏侯嵐道:「姑不論配不配,白姑娘是他老人家的親生女兒,該是前輩不能否認的鐵一般事實!」

  白如冰道:「不能否認又如何?」

  夏侯嵐道:「前輩帶著白姑娘到處找他老人家報仇,便即是他老人家猶健在,前輩找到了他老人家,一旦兵刃相向,仇恨得報,我請問,白姑娘將何以自處?」

  白如冰呆了一呆,旋即冷冷說道:「找他報仇的是我!」

  夏侯嵐道:「但白姑娘總是兩位的親生!」

  白如冰厲聲說道:「他遺棄了妻女,我不認他為夫,她也不認他為父!」

  夏侯嵐道:「前輩,無論怎麼說,血總濃於水!」

  白如冰臉色一變,道:「但在她體內流動的只有仇恨,不信你問問她!」

  夏侯嵐搖頭說道:「前輩,我不願讓白姑娘為難……」

  白如冰美目寒芒一閃,道:「你是說她怕我,我逼迫她?」

  夏侯嵐道:「我不敢,也沒有這麼說!」

  白如冰霍然轉注身邊愛女,道:「貞兒,你自己說給他聽聽!」

  白素貞嬌軀一震,沒抬頭,也沒說話!

  白如冰雙眉微揚,喝道:「貞兒,你聽見娘說話了麼?」

  白素貞身形倏晃,仍未抬頭!

  白如冰臉上變了色,方待再叱喝!

  白素貞猛然抬頭,美目含淚,嬌軀煞白,顫聲說道:「我娘說的不錯,我不認這個爹,也沒有這個爹,對他,我心中只有仇恨,只有仇恨!」倏又垂下螓首!

  白如冰轉望夏侯嵐,香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道:「你聽見了麼?」

  夏侯嵐點頭說道:「聽見了,而且字字聽的清楚!」

  白如冰道:「那麼你如今就該明白……」

  「我明白!」夏侯嵐淡然截口說道:「前輩是位明智高人,也該明白,這,讓白姑娘心中是什麼感受,將來會有什麼後果,我以為前輩不會沒想到,但前輩卻因個人之身受,逼迫愛女,一意孤行,我認為前輩這不是報仇雪恨,而是在親手摧殘自己的女兒!」

  白如冰臉色鐵青,神態怕人,道:「夏侯嵐,你說什麼?」

  夏侯嵐淡然說道:「前輩該聽見了,我沒有說錯,前輩又何必自欺欺人?」

  白如冰身形顫抖,冰冷說道:「夏侯嵐,你敢這麼說我,不怕我殺了你麼?」

  夏侯嵐揚眉說道:「前輩如今要殺我,那是易如反掌吹灰,可是,前輩,我若怕死就不會冒這觸怒前輩之險了!」

  白如冰毫無表情地道:「夏侯嵐,你剛才說,你的遭遇很像李白?」

  夏侯嵐微微一愕,倏地笑道:「不錯,前輩,這話是我說的!」

  白如冰道:「你知道李白是怎麼死的?」

  夏侯嵐淡然說道:「據傳說,他是舟泊采石,因醉入水捉月而死!」

  白如冰道:「那麼,倘有人由這『太白樓』上跳下江中,那死法是否也該跟李白一樣了?」

  白素貞猛然抬頭,嬌靨上滿是驚駭色!

  夏侯嵐淡笑說道:「不錯,前輩,雖日夜有別,一醒一醉,一個捉月,一個墮水,但也勉強可以湊合了!」

  白如冰道:「那麼我為這『采石磯』再添足堪流傳的一樁!」

  夏侯嵐一笑站起:「生不同時,死同地,但得與李青蓮共流傳,葬身這滾滾江流東逝水中,埋骨這牛渚月,白貯雲,青山煙雨之間,雖死何憾?也正其所,前輩只管請!」

  白如冰道:「你知道,世上還沒有人敢這麼當面說我!」

  夏侯嵐道:「我能為第一人,何其榮幸?」

  白如冰道:「你也該是最後一個!」

  夏侯嵐笑道:「為當世絕無僅有,我更感驕傲!」

  白如冰道:「夏侯嵐,我不是嚇你!」

  夏侯嵐道:「我明白,前輩只管請出手!」

  白如冰目中殺機一閃,道:「不用你催促!」緩緩抬起了右掌!

  白素貞驚駭呼道:「娘!」

  白如冰聽若無聞!

  白素貞忙又喚道:「娘!」

  白如冰突然厲聲說道:「貞兒,你願意他這麼說我麼?」

  白素貞一顫忙道:「貞兒不敢,但您怎好……」

  白如冰冷然說道:「怎好什麼?他不該殺?」

  說話間她那隻懍人的玉手已然抬起,只消一翻,夏侯嵐就非應勢飛起,飛出「太白樓」外,墜入波濤洶湧的大江中不可!

  (此處缺頁。內容不知是否白如冰改變初衷,決定暫時放過失去武功的夏侯嵐,並點了他的穴道,怫然離去。)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一般地裂石穿雲,勁氣十足!

  顯然地,這是兩個武林人物!

  顯然地,他兩個喜愛李青蓮的詩!

  更顯然地,他兩個都離不開酒!

  忽地,夏侯嵐眉峰為之一皺!

  而適時,一陣雜亂不穩的步履聲由遠而近,聽步履,那兩個登上了「采石磯」,聽步履,那兩個更上了「太白樓」!

  果然,樓梯一陣登登連響,這「太白樓」最高一層的三樓前,既踉蹌而又搖晃地上來兩個人!

  這兩位甫一登樓,立即酒氣薰人!

  再看看這兩位的長相,都令人發噱!

  左邊那一位,年紀約摸五十上下,既矮又胖,活像一個肉球,四肢既粗又短,穿著一身既有酒漬又有油污的青衫,滿頭亂髮,虯髯如蝟!

  那張紅紅的胖臉上,一雙醉眼瞇著,似乎永遠睜不開,鮮紅的酒糟鼻子,那張嘴,猶自咀嚼個不停!

  那既厚又大的一隻胖手裏,提著一隻碩大無朋的朱紅酒葫蘆,搖晃著一仰便是一口,酒順著鬍子亂滴!

  右邊的那位,既瘦又小,尖嘴猴腮,也有五十上下年紀,兩隻耗子眼亂轉,一口黃牙,幾根山羊鬍子,偏偏他穿著一身既寬又大的黑衣,頭上還扣頂大帽子,看樣子一陣風能把他吹上雲霄,他手裏,提著一隻熟狗腿!

  就是這麼兩副尊容,入目這兩副尊容,夏侯嵐眉條皺得更深,連忙把臉轉向欄杆!

  其實,用不著,那兩位根本目不斜視,旁若無人,上得樓來,搖晃著砰然坐下,那胖老頭一口酒下肚,抹了抹嘴,然後才睜著醉眼瞅上了對面的瘦老頭:「老艾,這兒是什麼地方?」

  瘦老頭啃了一口狗腿,愣愣地道:「不知道!」

  這敢情好,兩個都不知道!

  胖老頭眼一瞪,道:「混帳,不知道你拉我來?」

  瘦老頭眨動著兩隻耗子眼,有點傻裏傻氣:「東方老兒,你管它是哪兒呢?反正這地方不錯,能喝酒,酒醉困來時,地方大得夠睡覺不就行了?」

  胖老頭眼一瞇,點頭說道:「對!對,睡醒了拍拍屁股走路,管它是哪兒!」

  於是,兩個人不再說話,酒葫蘆傳來傳去,熟狗腿遞去遞來,大口大口地吃喝個不亦樂乎!

  過了一會兒,忽聽瘦老頭「咦」地一聲直了眼,然後伸出那滿是油污的手,一指夏侯嵐,道:「東方老兒,你快瞧,有人比咱們來得早!」

  胖老頭一怔說道:「在哪兒,我不信!」說著,他也轉了頭,入目夏侯嵐,他也為之一怔:「這小子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們剛才怎未瞧見?」

  「太白樓」雖大,但還不至於大得躺著個人也瞧不見!

  瘦老頭頭搖得像貨郎鼓:「我也沒瞧見,我也沒瞧見,東方老頭,他怎麼不動?」

  胖老頭忽地咧嘴一笑,道:「瞧這小子的打扮,大半是個啃書本的酸秀才,要不就是什麼詩人墨客,跟咱倆一樣地也到這兒來喝酒澆愁,發抒所懷,喝醉了倒頭就睡……」

  「不對,不對,」瘦老頭搖頭說道:「東方老兒,我沒聞見酒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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