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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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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方豪是坐在一乘軟轎上,被抬了進來,身上沒有腳鐐,沒有手銬,自然更沒有甚麼繩索鐵鏈之屬。 這那裏像是對待一名罪不容誅的欽命要犯,簡直像是伺候一名不易請到的特別上賓。 九格格弄不懂了,她口中不便問,心中卻在沉吟:「血冠老道,怎麼這樣大膽?他在弄什麼鬼祟?」 血冠子心中也在沉吟,他不是自言自語,只是不住暗唸「無量壽佛」。 因為今日凌晨,玉貝勒的侍衛們,把方豪送來時,血冠子為了爭功,自然趁著九格格外出不在的大好良機,立予接收。 但才收人犯,尚未升堂,玉貝勒的一名侍衛,倏然折轉,對血冠子附耳低聲說是剛才忘了交代貝勒爺的囑咐,方豪被點「五陰絕脈」,詢供為難,要血冠道爺,多多費點心思,不要再斷絕了這追查叛逆黨羽的唯一線索。 這一句「方豪被點五陰絕脈」,使血冠子聽得神情一震,暗自叫苦。 他這才明白,難怪玉貝勒肯大大方方地,送過人來,這位貝勒爺,著實厲害,他自己可能利用這種特殊手段,已在方豪身上,取得了重要口供,卻把個極燙手的熱山芋,丟給九格格和自己來為難,擔負責任。 凡被點了「五陰絕脈」之人,身形片羽,均如刀割,稍微勞累吃苦,更將五臟齊崩,口噴黑血而死。 所謂「方豪被貝勒爺點了五陰絕脈」之語,只有玉貝勒所派侍衛,在自己耳邊低聲相告的一句話兒,無法成為憑據。 倘若方豪一死,玉貝勒翻臉不認賬地,向聖上爭功諉罪,自己豈不是要代人受過,吃不完而兜著走了? 血冠子想來想去,只有饗以美食,待以優遇,暫時把方豪奉若上賓,再靜等九格格回來,設法把這名沾不得手的欽命要犯,推了過去。 九格格平素雖極陰毒奸刁,但一時也參不透這種微妙。 她看著與自己和血冠子分庭抗禮,大邁邁在廳中落座的方豪,冷然一笑,揚眉說道:「連雲方氏,是武林大家,眼皮子寬,見聞定廣,知不知道我在京中無事之際,研究了一十二套專門逼問口供的小玩意兒?」 話方至此,方豪已接口說道:「當然知道,江湖中的硬漢子,在你那十二套小玩意兒之下,栽得多了,是不是『九煉洪爐』和『搜魂三絕』?」 九格格見他答得太以從容,神色中毫無懼怯之色,不禁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方大俠想不想嚐嚐新呢?由於你是號人物,我打算特別優待,讓你來個盡情領略。」 方豪搖手道:「不必,不必,洪爐九煉人將化,三絕搜魂魂欲飛,我不是銅澆羅漢,鐵鑄金剛,慢說十二件盡情領略,連一件也消受不起。」 九格格目內兇光一轉,格格笑道:「這裏是蘇州府衙內堂,不是連雲方府,恐怕由不得方大俠你……」 方豪淡然一笑,截斷九格格的話頭道:「九格格,你別發烕,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又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只消乖巧一些,有問必答,你那『九煉洪爐』和『搜魂三絕』再怎厲害,也將毫無用武之地!」 九格格向他深深看了一眼,點頭說道:「好,算你知趣,玉燕準備錄供。」 小燕重傷未癒,只有玉燕隨侍九格格,聞言之下,立刻張羅紙筆。 方豪抬頭略看天光,端起几上茶杯,飲了兩口,神情委實暇豫已極。 九格格有點嫌方豪的神情太冷太傲,似乎對自己太不賣賬,銀牙暗咬,陰森森地道:「方大俠在尊府行三?」 方豪搖了搖頭,翻起兩眼,看著蘇州府衙內堂的承塵,一字一字答道:「我不是方老三,我是僧格林沁老大。」 九格格先是微怔,旋又擺手說道:「你冒用神勇威武玉貝勒名位,以及怎會化裝得如此唯妙唯肖之事,我們不問,我只問你有關先明遺孽的那群叛逆。」 話方至此,蘇州知府神情惶悚地走進來,向九格格暨血冠子躬身稟道:「啟稟格格暨血冠道爺,內使到,有旨意。」 九格格與血冠子,吃的是大內飯,仗的是皇上威,休看他們在蘇州府作威作福,把位四品黃堂,賤視如狗,但一聽到有旨意,也只有立刻香案接旨,一個個照樣像隻狗兒般似的,爬跪地下。 內使讀旨,皇上著實發了雷霆,怒責如此驚師動眾,獅子搏兔,費時過久,猶無捷報到京,足見九格格、血冠子等,荒怠職守,辦事不力,著由神勇威武玉貝勒統一指揮,藉赴事功,並賜玉貝勒「九龍碧血刀」,可對任何不遵號令、欺罔傲上之人,先斬後奏。 內使一去,請過旨意,和那柄附在旨意之內的「九龍碧血刀」,九格格與血冠子知道這下由玉貝勒佔盡上風,大勢已去,不由面面相覷,臉色如土。 一陣龍吟長笑,笑得好不愉快,好不猖狂,那是發自方豪口內。 九格格陡然想起他適才自稱是「僧格林沁老大」之語,心中一震,向方豪細看兩眼,失聲問道:「玉琪,是你?不是方豪?」 玉貝勒又是一陣縱聲狂笑,改了稱呼道:「老九、血冠,你們好,皇上命內使傳旨,要我統一指揮你們,你們卻反而把我拿作階下囚,準備要我嚐受你的『九煉洪爐』和『搜魂三絕』的滋味呢!」 話完,一伸手,施展出內家絕藝「大攝引神功」,使那柄聖上御賜的九龍碧玉刀,化為一道碧色寒芒,凌空飛到了他的手內。 血冠子和九格格,一個是有苦難言,一個是有氣難發,你看我,我看你,形成了一種極難堪的尷尬局面。 玉貝勒不理會這些,回手取茶,卻見杯內已空。 血冠子牙關一咬,搶步走過,親自執壺,替玉貝勒斟了一杯香茗,雙手捧上,並賠著笑臉說道:「貝勒爺,請消消氣,這是一場誤會。」 可憐,這就叫「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 這就是「只論強權,沒有公理」。 分明是玉貝勒自己假扮方豪,對九格格和血冠子,有意作弄,只因為來了一道聖旨,玉貝勒的手中又多了柄可對任何人先斬後奏的九龍碧玉刀,血冠子遂不敢逞強,不敢指責玉貝勒存心要人,只好推說誤會,揑著鼻子把錯處攬在自己身上。 其實,他也權傾朝野,血冠羽士四個字,更復足震江湖,一身武學修為,到了「第一流中第一流」的極上乘境界,那裏受過這種窩囊齷齪之氣? 由於血冠子的忍氣吞聲,斟茶示歉,玉貝勒似也盛氣略平,臉上稍微帶了點得意傲笑地接杯欲飲。 但他才一舉杯,陡地變色叱道:「血冠大膽!」 血冠子莫名其妙地,瞠目道:「貝勒爺何故發怒?」 玉貝勒聲色皆厲,沉聲問道:「聖上命你受我統轄指揮,並賜九龍碧玉刀,你心中不服,暗起兇謀,竟在我茶中下毒!」 血冠子縱是泥人,也有土性,忍不住語音一揚,亢聲說道:「貝勒爺有證據麼?你不能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倚仗這柄御賜的九龍碧玉刀,妄入人罪,以除異己。」 這一頂撞,頂撞得玉貝勒怒火沖天,揚手把杯內香茗,向血冠子臉上潑去。 血冠子一閃身,香茗潑在地上,起了一陣白煙,和一片火光。 一陣白煙,薰皺了九格格的眉! 一片火光,映綠了血冠子的臉! 血冠子的臉色,不能不發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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