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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黑衣客道:“那有两种可能,第一,羞耻之事,不能启口,第二,她对她那亲夫尚有些情意,只怕亲夫仍在奸夫之手,说出真象之后,那奸夫会加害她的亲夫。”

  白如雪道:“倘真如你所说,我认为那该是后者。”

  黑衣客耸肩一笑,道:“管它是前者还是后者,反正她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白如雪道:“也就因为这,我很是担心。”

  黑衣客摇头说道:“雪妹不必担心,我总认为苍天不该那么残酷。”

  白如雪道:“但愿如此,可是人事也不能不尽。”

  黑衣客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接道:“雪妹,你也认为冷遇春当年没看清我是谁么?”

  白如雪道:“如今事实证明,确是如此。”

  黑衣客摇头说道:“恐怕冷遇春仍在帮着那位‘南令’……”

  白如雪摇头说道:“不对,倘如此,当年在‘长白’‘冰雪谷’中,对你我,他用不着也是这套说法,以我看他也可能被蒙在鼓中。”

  黑衣客道:“这不难明白,一旦找到那冷遇春……”

  白如雪截口说道:“找到冷遇春,也只能明白他是否知道你是谁,却不一定能明白他是否知道那位‘南令’的……”

  黑衣客摇头说道:“我以为他该知道。”

  白如雪轻喟说道:“但愿如此了……”

  顿了顿,接道:“你知道么?那费慕人是……”

  黑衣客点头说道:“我听说费云飞有个儿子,但从未见过。”

  白如雪道:“你认为对么?”

  黑衣客道:“雪妹是指……”

  白如雪道:“我是指费慕人是费云飞的儿子这件事。”

  黑衣客道:“这该不会错。”

  白如雪道:“虎毒不食子,我生在南荒,见过的毒物不少,它们残杀异类,穷凶极恶,我从未见过它们残害自己的……”

  黑衣客忙道:“雪妹是说……”

  白如雪道:“没听琼姑娘说么?他对费慕人屡施阴谋?”

  黑衣客道:“我听见了,可是,雪妹,咱们尚不敢断言他是不是费云飞。”

  白如雪淡然笑道:“我怀疑……”

  黑衣客截口说道:“不会的,雪妹,费云飞不会是那种人。”

  白如雪道:“看他谋害的费慕人的情形,该不会是,但由这‘南令’害‘中尊’事看,却令人不能不动疑。”

  黑衣客摇头说道:“那也许是这位‘南令’的嫁祸,我总以为费云飞会是……”

  白如雪道:“就你所知,费云飞是个怎么样的人?”

  黑衣客道:“雪妹他是‘中尊’,凭这两个字,就该够了。”

  白如雪沉吟着诧声说道:“那么这个‘南令’会是谁呢?”

  黑衣客道:“难说,雪妹,那要慢慢地查……”

  白如雪道:“这可以慢慢的查,但有件事却要及早弄清楚。”

  黑衣客道:“雪妹是指哪件事?”

  白如雪道:“你看出了没有?琼姑娘跟费慕人之间的感情,似乎颇不寻常……”

  黑衣客道:“是么?”

  白如雪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最敏感,也最为了解女人,你没见她那异样神色?你没听她对咱们的请求?”

  黑衣客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琼儿不算小,女儿家到了年纪,哪个不动情,不懂爱,小儿女辈的事……”

  白如雪截口说道:“倘万一当年害你我的是费云飞呢?”

  黑衣客一震,旋即摇头说道:“雪妹,不会的,我仍不以为……”

  白如雪道:“我也但愿不是,但却不能不防万一。”

  黑衣客黯然未语,良久始道:“雪妹,那要等我见过费慕人之后再说。”

  白如雪微愕说道:“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道:“雪妹,你知道我的胸襟,只要费慕人能被我看中,我不计较他是谁的儿子,你明白么?”

  白如雪一震,点头说道:“我明白,你永远令人敬佩,可是情之一事能生人能死人,一个不慎足铸无穷遗恨,你常对我说: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你愿意,那费慕人又如何?这件事你我这为人长辈的却不能不留意,不能不小心。”

  黑衣客点头说道:“谢谢雪妹,这我知道。”

  白如雪微一摇头,道:“但愿苍天别那么残酷。”

  黑衣客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雪妹,苍天对我前薄后厚,对我的下一代,应该不会那么残忍的……”

  白如雪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了。”

  黑衣客摇头,一声长叹,道:“想当年,中尊跟我各有一个儿子,令得他几个羡慕得不得了,但曾几何时我的儿子离奇地失踪了,我那跟我多年,情同手足的唯一忠仆也不见了,如今费云飞的儿子已在武林中渐露头角,倘我那儿子还在,他不是也跟费慕人一样么?眼见小儿女辈成双成对,而我那儿子却福薄……”

  白如雪突然说道:“你可听见了,琼姑娘说,厉‘东邪’的女儿已被……”

  黑衣客点头说道:“我听见了,咱们得赶快伐到那位‘南令’。”

  白如雪摇头说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

  两道冷电一般地寒芒,突然自黑衣客那帽沿阴影后闪起,只见他道:“雪妹,你试凝功听听,这是……”

  话猛未完,只听一阵含糊不清的悲怆狂歌声,从远处随风飘送过来──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缰,闲来静处,且把诗酒猖狂。

  “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傍;或琴棋适兴,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延岁月,潇洒度时光。”

  歌声虽隐隐约约,但其声锵铿,裂石穿云。

  白如雪惊叹说道:“这首清歌闻之令人大梦得醒,一如热火世界一帖凉清散,这才是真正的隐世高人……”

  黑衣客点头说道:“有道是:‘蜗牛角内争何事,火石光中寄此身,随贫随富且欢喜,不开口笑是痴人’;又道是:‘人生世间一大梦,梦里胡为苦认真,梦短梦长俱是梦,忽然一觉梦何存’,此人旷达,但多少带点心灰意冷意味。”

  白如雪道:“在如今这世上,若非心灰意冷,焉得看破一切。”

  黑衣客点点头道:“雪妹高见,月下行吟,杯酒高歌,狂放风雅事,不知道这是谁,只是这声音听来颇为耳热……”

  适时又几句含混歌声隐约送来:“名排宇内五奇后,家在九华落雁峰,英雄苍老盲双目,此身应留九幽怜……”

  黑衣客瞿然说道:“是西魔呼延海……”

  白如雪一震,道:“会是呼延‘西魔’,什么事使他如此……”

  黑衣客震声说道:“雪妹,走,看看他在何处。”

  话落,随即相偕往来路行去。

  走没十几丈,垂柳渐疏,二人在湖边停步,竭尽目力向那适来歌声随风飘来处望去。

  只见那金沙荡射月照龙堆,烟波无限美的百顷碧波之上,距岸约有多丈处,一叶扁舟荡漾,小船上一前一后地对坐着三个人,正在那里举杯邀月,狂放豪饮。

  黑衣客口中异采暴闪,道:“正愁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工夫,只当是一个,却不料一下碰见下三个,雪妹,看得见么?”

  白如雪点点头说道:“看得还算清楚。”

  黑衣客道:“那独坐的一个,便是呼延西魔,你可知道那坐在一起的两个是谁么?”

  白如雪道:“虽不知道,但脱不出五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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