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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有人在我這兒告了你,我不得不管,別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他們也未必敢找我,可是這一位,算我怕她,只好管了,你可知道,你這個禍惹大了。」

  李燕月道:「王爺大概不知道詳細情形?」

  「怎麼?」

  「要是王爺知道詳細情形,以蒙古神力鷹王的剛直公正,絕不會說我這個江湖草民的禍闖大了。」

  神力鷹王鐵海東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用不著誰告訴我詳細情形,她的脾氣我最清楚,是怎麼回事,根據以往的經驗,我也能琢磨出個八分,但是你碰上的是她,滿朝文武,王公大臣,甚至連宮裏都得讓她三分,你說該怎麼辦?」

  以蒙古神力鷹王的顯赫權勢,他能跟李燕月這樣閒聊般的說話,足證他沒有一點官架子,的確是宦海中難得的奇英豪。

  但是,這句話聽進李燕月的耳朵裏,卻大大的不是味道。

  李燕月微聳雙眉,淡然一笑道:「自古以來,我以為天下講的是理,朝廷有朝廷的王法,要是這兩樣都能不顧的話,我這個江湖草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王爺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鷹王臉色微變,一拍座椅扶手,抬手指李燕月道:「你要知道,江湖上的那一套,搬到這兒來沒有用,只有吃虧的份兒。」

  李燕月道:「就算是吃虧,江湖草民認了,何況──」

  「何況怎麼樣?」

  「何況我未必吃虧。」

  鐵王霍地站起,環目威棱暴射,直逼李燕月:「你怎麼說了?」

  「那就要看王爺打算怎麼辦?」

  鐵王沉聲道:「你要知道,這是我,要是換個旁人,根本不容你站在這兒,嘴強牙硬的說這麼多。」

  李燕月淡然道:「恕我直說一句,要不是因為是神力鷹王,也請不動我,要不是因為是神力鷹王,江湖草民我也不容他站在這兒跟我說這麼多。」

  鷹王暴怒,沉喝道:「大膽,你想──」

  李燕月截口道:「神力鷹王剛直公正,蓋世虎將,朝廷柱石,普天下敬為宦海奇英豪,沒想到處理事情的態度如此令人失望,真是官官相護,自古難免啊!」

  突然間,鐵王的怒態減了三分:「畢竟她是個皇族親貴,和碩格格的郡主。」

  李燕月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皇族親貴也是人,王子犯法尚已與庶民同罪,皇族親貴不遵法,不講理,何以御民?」

  緊接著,鐵王的怒態完全收斂了:「你,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會,但要看對什麼人,什麼事,更要看別人怎麼對我?」

  「閣下,大丈夫能屈能伸!」

  「當伸則伸,當屈則屈,王爺一副寧折不屈的剛直脾氣,因何教人在威脅面前低頭?」

  鐵王坐了下去,旋即又站了起來,走兩步,停住,環目凝望李燕月,片刻才道:「這樣好不好,她現在在我這兒,我把她請來,你當面給她賠個不是?」

  李燕月雙眉陡揚,要說話,但旋即他改口淡然說道:「那位尊貴郡主等不及,已經不請自來了。」

  鐵王微一怔,略一凝神,跟著說道:「好敏銳的聽力,我不如你。」

  這句話說完,長廊上傳來了輕快的步履聲,轉眼之後,香風襲人,那位刁蠻美姑娘帶著那四個黑衣姑娘出現在敞廳門口。

  四護衛立即躬身:「郡主!」

  刁蠻美姑娘微一怔,嬌靨變色,隨即一步跨進敞廳:「好哇,他怎麼還──我讓你把他抓了來,是讓你陪著他在這兒聊天的呀!」

  鐵王道:「你聽我說──」

  「我聽你說什麼?你把他抓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你把他當什麼了,當你神力鷹王的客人啊?」

  接下來是一陣連珠炮似的,繃著臉,瞪著眼,很生氣,模樣兒卻也十分動人。

  李燕月沒動沒說話,冷眼旁觀,有點想笑。

  鐵王的臉色漸沉下來了,容得刁蠻美姑娘的話聲一頓,他冷然截了口:「你說完了沒有?」

  「說完了。」刁蠻美姑娘大聲說道:「你不辦他我來辦他,來人!給我拿下!」

  四護衛沒動,因為他們四個看看鐵王,鐵王看也沒看他們。

  或許是因為羞怒,刁蠻美姑娘臉都漲紅了,霍地轉臉對四黑衣姑娘:「你們聾了呀,我支使不動人家神力鷹王府的人,難道也支使不動我自己的人。」

  四黑衣姑娘忙施禮:「婢子們不知道郡主是──」

  「現在知道了,還不給我動手?」

  「是!」

  恭應聲中,四黑衣姑娘就要動。

  鐵王淡喝道:「慢著!」

  四黑衣姑娘立即停住。

  刁蠻美姑娘叫道:「誰讓你們停手了,我說話了嗎?他的人不聽我的,我的人為什麼要聽他的?」

  李燕月想笑沒笑。

  鐵王卻忍不住笑了:「你怎麼老跟小孩子似的?」

  「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我就是這脾氣,改不了了……」

  「不管是什麼脾氣,總得講理。」

  「講理?我怎麼不講理了,我受了欺負,受了委屈,還落個不講理,我為什麼找你來了,要為講理,還用找你!」

  鐵王道:「聽聽你說的,分明就是理屈──」

  「我怎麼理屈,他動手把我扯下了馬──」

  「他動手拉你了?」

  「他敢,他揪著我的鞭子──」。

  「那麼老遠,他怎麼揪得著你的皮鞭?」

  「你不用套我話,是我用鞭子抽他了,怎麼樣?」

  「還是呀,是你先動手打人,還能叫受欺負,受委屈麼?」

  「你為什麼不問問他,我為什麼拿鞭子抽他?」

  鐵王望李燕月,李燕月淡然道:「還是讓郡主說吧,我這個江湖草民的話不可信。」

  鐵王轉望刁蠻美姑娘:「聽見了沒有?」

  刁蠻美姑娘只好說了,還好,她倒是每一句都是實話,既不少,也不多,不折不扣的一段實話。

  靜靜聽畢,鐵王搖了頭:「你自己聽聽,別說找誰評理了,就是三歲小孩兒,也聽得出誰直誰曲,誰是誰非。」

  刁蠻美姑娘話說了一大段之後,氣似乎也消了些,聞言道:「不管怎麼說,我是個郡主,我打小就從沒受過這個。」

  鐵王道:「這我知道,可是你也要明白一點,皇族親貴只是這個圈子裏的皇族親貴,在人家江湖人眼裏,沒有咱們這些皇族親貴。」

  刁蠻美郡主道:「誰說的,我到哪兒還不是──」

  「我也知道,皇族親貴不管到哪兒都是皇族親貴,可是誰叫你偏偏碰上了他。」

  刁蠻美姑娘眼望李燕月,突然揚了眉:「他怎麼樣?我就不信這個,今兒個他要是不跟我低頭,不讓我出這口氣,我跟他沒完,跟你也沒完。」

  鐵王皺了一雙濃眉。

  李燕月突然道:「都主閣下不要讓王爺為難,江湖草民給郡主閣下賠個罪就是。」

  話落,他抱了抱拳。

  刁蠻美姑娘道:「不行,沒這麼便宜──」

  鐵王伸手攔住:「殺人不過頭點地,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非讓他給我磕頭不可──」

  鐵王臉色一整道:「要是你堅持非讓他磕頭不可,那是你自找沒趣,如今你面子都有了,還要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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