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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韋慕嵐不知道這十個是幹什麼的,不過他直覺地感到情形有點不大對勁兒,當即閃避到街旁廊簷下。

  轉眼間那十個走近了,順著大街走了過去,這時候,韋慕嵐聽見他們的談話,只聽一個尖細的話聲說道:「娘的,那小子跑到哪兒去了,準是聞風溜掉了。」

  說話的,是個尖嘴猴腮的瘦削黑衣老者,瞧模樣活像一隻穿了衣裳的大馬猴。

  一名碧眼黃鬚大漢冷哼說道:「誰說的,是哪個狗娘養的給他透的風,再不然就是你們瞎了一雙眼,弄錯了。」

  那尖嘴猴腮瘦削老者搖頭說道:「大班頭,絕錯不了,你沒聽那伙計說,那小子確是住在這家客棧裏的嗎?他只是出去了……」

  「放你的屁。」那碧眼黃鬚大漢瞪眼說道:「咱們等了大半天,為什麼不見他回來。」

  說著話,那十個走遠了,話聲雖仍聽得見,但假如再走遠些,那就不可能再聽得見了。

  韋慕嵐遲疑了一下,沿著廊簷跟了下去。

  這一跟,當然話聲仍清晰可聞,只聽那瘦削黑衣老者道:「大頭,沒等著他有什麼關係,大概是那小子有什麼事耽誤了,別心,他不回客棧便罷,只一回來,我敢擔保,他就是長了翅膀也不走了。」

  碧眼黃鬚大漢冷哼說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挺有把握似的,好,要是拿不著那小子,我就拿你抵罪。」

  瘦削黑衣老者忙道:「大班頭,我是說只要他回客棧……」

  碧眼黃鬚大漢道:「我知道,你當我不講理嗎,難道他不回來,我也會要你硬變個他出來嗎?」

  瘦削黑衣老者忙又賠笑說道:「說得是,說得是,大班頭對下來嚴明得很,怎會是個不講理的人,不過,大班頭,有一點我卻不懂……」

  碧眼黃鬚大漢道:「你不懂什麼?」

  瘦削黑衣老者道:「那小子一沒做案,又不犯法,為什麼非拿他不可?」

  碧眼黃鬚大漢哼了一聲道:「這你別問,就連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上面交代下來的,要拿他就是要拿他,拿到了自有你們的好處,拿不到也必有你們的禍事,記住這個就行了。」

  瘦削黑衣老者忙點頭說道:「是,是,是,大班頭,我幾個記住了,我幾個記住了,只是,大班頭,聽說那小子身手很高很扎手呢。」

  碧眼黃鬚大漢冷冷說道:「是的,你怕嗎?」

  瘦削黑衣老者窘笑說道:「怕倒未必,只是,只是……」

  碧眼黃鬚大漢道:「只是什麼,你們中原人就這麼膽小,在我們蒙古人眼裏,那小子不過是土雞瓦狗難堪一擊,只要一伸手,定然是手到擒來,你信不信?」

  瘦削黑衣老者哪敢說不信,不信也得說信,忙將頭連點,一連說了好幾聲信。

  碧眼黃鬚大漢笑了,笑得很狂傲,很得意。

  直到此時,他們始終沒說明那小子是誰,可是韋慕嵐心裏有幾分懷疑,他懷疑他們找的是他。

  可是,正如那瘦削黑衣老者所說,他一沒做案,二沒犯法,憑什麼找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些人拿一個人,或者是殺一個人,又需要什麼理由呢?他這裏心念電轉,那邊那瘦削黑衣老者又說了話道:「大班頭,那個妞兒有消息嗎?」

  入耳一聲妞兒,韋慕嵐心裏一動。

  隨聽那碧眼黃鬚大漢說道:「不知道,還沒聽說。」

  「這就怪了。」那瘦削黑衣老者道:「那小子好好住在客棧裏,等咱們找上門來,他卻出去了,且一出去就是這麼久,那妞兒也一直在禹王臺附近,但不到一夜工夫也沒了影兒,難道是巧合?真透著邪?」

  禹王臺三字又聽得韋慕嵐心頭一震,他明白了,這批人除了找他之外,也在找溫娃娜,可是,他也不明白這批人找溫娃娜又為了什麼?碧眼黃鬚大漢冷哼一聲說道:「放屁!甚麼巧合,分明是有人通了風,報了信。」

  瘦削黑衣老者搖頭說道:「我想不出有什麼人會給他們通風報信。」

  碧眼黃鬚大漢道:「那麼你說咱們為什麼找不到他倆?」

  瘦削黑衣老者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頓了頓,他接問道:「大班頭,上面交代咱們找那妞兒,又為了什麼?」

  碧眼黃鬚大漢冷冷說道:「你只知道這也是上面交代的就行了。」

  瘦削老者沒再問,他們這一行,也未再說話,看看路,這地方離客棧又不近了,韋慕嵐停步想了想,轉身折了回來。

  他明白,這批人必留有人手在客棧等他,與其對付這一批,不如回客棧去對付留守的人。

  回到了客棧,一個伙計正站在門口,一見他回來,立即神色驚慌地迎了出來,緊張萬分地低低說道:「客官,剛才有官裏……」

  韋慕嵐截口說道:「小二哥,我知道,我看見了。」

  那伙計一怔,旋又說道:「客官,你快走吧,他們有人留守,正聲裏邊等著你呢。」

  韋慕嵐微一點頭,道:「謝謝你,小二哥,這我也知道,我聽見他們說了,他們留了幾個在這兒?」

  那伙計抬手一比,道:「六個!」

  韋慕嵐道:「是漢人還是……」

  那伙計道:「都是漢人,他娘的,皇帝讓人家做了,地方也讓人家佔了,他娘的一個種的還不幫一個種的……」

  韋慕嵐微微一笑道:「難得你深明大義,只是,小二哥,這種話以後最好還是少說,別為自己招禍,論起罪來可不輕呢。」

  伙計嚇白了臉,但旋即他咬牙說道:「我他娘的怕個鳥……」

  韋慕嵐笑了,他沒再多說,邁步往裏走去。

  伙計忙伸手一攔,叫道:「客官,你怎麼還往裏去,這不是自己往網裏鑽嗎?」

  韋慕嵐道:「我不進去怎麼行,我還有東西。」

  伙計截口說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拿。」

  說著轉身就走。

  韋慕嵐手快,一把將他拉了回來,道:「小二哥,他們會讓你拿嗎?你這一拿,不正等於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更表示你跟我有串通嗎?」

  伙計傻了眼,愣了半晌始道:「客官,東西沒有命重要,東西丟了可以再買,要是命丟了,就得等下輩子,我看你還是……」

  韋慕嵐微一搖頭,含笑說道:「謝謝你,小二哥,進去我是一定要進去的,你做你的生意吧,別的你就別管了。」

  他鬆開了伙計,舉步又往裏走去。

  伙計一抓沒抓住,卻又不敢往裏跟,急得直叫:「客官,客官!」

  韋慕嵐沒答理,人已走去了老遠。

  伙計急得猛一跺腳,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傻的人,明知道……」

  卻忽聽身後響起了冰冷話聲:「明知道什麼?他傻還是你傻?」

  伙計一驚轉過了身,眼前並肩站著兩個中年漢子,他眼明,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就是那一夥的,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面無人色,逼出膽戰心驚勉強的笑:「二位爺是……」

  右邊一個中年漢子冷叱一聲:「娘的,你找死。」

  抖手就是一巴掌,伙計滿臉開花,嘴裏,鼻子裏皆冒血,「哎」一聲,捂臉往後跌退。

  右邊那中年漢子抬腿要踢,卻被左邊那漢子抬手攔住。

  「那小子進去了,沒那麼多閒工夫,待會兒再來收拾他。」

  說著一抵右邊中年漢子,並肩行了進去。

  原來在櫃檯前談笑的幾個客人,定過神來一窩蜂地往外溜,轉眼間跑個精光,伙計沒動,他嚇癱了。

  韋慕嵐進了後院,直奔他所住的那間上房,那間上房的門虛掩著,他伸手一推就推開了,他沒猶豫一下走了進去。

  門後,閃出了兩個黑衣漢子,悄無聲息地探手便抓。

  韋慕嵐身後像長了眼睛,突然說道:「二位,別這麼魯莽,先請坐下,咱們聊聊。」

  那兩個黑衣漢子一驚,硬生生沉腕收勢,剎住身形。

  韋慕嵐緩緩轉過了身,面含微笑地一抬手,又道:「四海之內皆朋友,二位,別在意,坐呀!」

  那兩個黑衣漢子對覷一眼,然後轉注韋慕嵐,左邊那中等身材的殘眉漢子冷冷說道:「你就是姓韋的小子?」

  韋慕嵐笑道:「不錯,姓這個韋字害了我,我要是不姓韋,二位就不會留在這兒等我了,更不會招呼不打就出手拿人了。」

  殘眉漢子冷然說道:「你錯了,留在這兒的,不只我們兩個……」

  韋慕嵐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窗戶外面有兩個,屋上也埋伏了兩個,連二位在內,共是六個,對不對?」

  殘眉漢子神色一變,冷然點頭,道:「不錯,是六個,你的耳目夠靈的,怎麼樣?」

  「怎麼樣!」韋慕嵐笑了,「不怎麼樣,我敢怎麼樣,幾位都是吃糧拿俸的官差,難道我敢冒拒捕之罪,跟六位拼鬥一番不成,自然是乖乖地束手就縛了,不過,在我未束手就縛之前,可否請他們四位一起到房裏來坐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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