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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


  高大中年喇嘛站了起來,向著殿外大聲說話,打雷也似的。

  殿外立即鴉雀無聲,紛紛趴伏在地。

  白淨「蒙古」中年漢子為之一怔,不再叫了,兩眼發直。

  或許,高大中年喇嘛讓殿外眾喇嘛知道,老喇嘛是自絕的,不是傷在關山月手裡。

  看這情形,應該是。

  喇嘛裡也有這樣的。

  這樣的還應該居多。

  高大中年喇嘛轉回身,向關山月,又說了話,這回是用漢語了:「請你把他帶走,請你盡快離開。」

  這「他」,當然是指的那「敖漢旗」的管旗章京,那白淨「蒙古」中年漢子。

  高大中年喇嘛臉色冷,語氣冷。

  看來,關山月並不受這裡歡迎。

  那是一定的,老喇嘛總是因關山月而死。

  老喇嘛雖然是自絕身亡,修行的信佛人或許不仇視關山月,但是,關山月要是沒來這一趟,老喇嘛也不會死,關山月怎麼會受歡迎?

  白淨「蒙古」中年漢子都要癱了。

  關山月轉向他了:「走吧!」

  白淨「蒙古」中年漢子渾身發軟,身子一晃,真要倒。

  關山月一步跨到,伸手扶住。

  白淨「蒙古」中年漢子沒倒下,可是沒有用,他走不上路。

  真的,他臉色白得沒了血色,整個人是軟的,連話都不能說了,只比死人多了口氣。

  嚇成這個樣子。

  真讓人想不到。

  這樣的人還敢使壞害人,還配奪「敖漢旗」札薩克的位子?

  關山月把他扛上了肩,扛著他走了出去。

  ▼第六章 離情別緒

  往回走的時候,白淨「蒙古」中年漢子也沒法騎馬,關山月騎一匹馬,另一匹馱著白淨「蒙古」中年漢子。

  還沒進「敖漢旗」的時候,一路上兩邊坫滿了「敖漢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夥爭著看。

  老人跟姑娘玉朵兒、兒媳拉花兒許是聽說了,老少三口候在老人兒子的「蒙古包」外。

  關山月一到,老少三口忙迎前,齊聲叫:「恩人!」

  關山月下了馬,道:「老人家,貴旗這位管旗章京,我交給貴旗了。」

  姑娘玉朵兒忙道:「恩人,他死了?」

  白淨「蒙古」中年漢子臉朝下橫爬在馬鞍上,兩隻胳賻垂著,人一動不動,誰都會以為他死了。

  關山月道:「沒有,嚇癱了。」

  姑娘玉朵兒臉色一寒,冷哼:「他該死!」

  這是說,白淨「蒙古」中年漢子怎麼沒有死?

  老人還沒有動靜。

  關山月又道:「老人家放心,他已經沒有大喇嘛給他撐腰了。」

  老人一驚忙道:「恩人,那位大喇嘛……」

  關山月道:「老人家,進去再說吧!讓我先給令郎吃解藥。」

  聽說有解藥,老少三口都一喜,拉花兒更是喜極而泣,捂著臉轉身跑進了「蒙古包」。

  姑娘玉朵兒道:「快叫人來押走他吧!讓恩人好快救哥哥。」

  老人這才召人來牽走了兩匹馬,押走了白淨「蒙古」中年漢子。

  由此可以看出,「蒙古」人怕喇嘛怕到什麼程度,連一旗之札薩克也不例外。

  人跟馬都帶走了,關山月偕同老人與姑娘玉朵兒進入蒙古包。

  拉花兒已經守在夫婿身旁等著了,一臉焦急。

  關山月過去捏開了老人兒子的牙關,把小瓷瓶裡的解藥倒進了他的嘴裡。

  解藥是一顆藥丸,黃豆大小,色呈赤紅,藥味很重。

  關山月道:「接下來,咱們只有等看是什麼情形了,一般來說,等令郎醒過來之後會吐,吐過之後就不礙事了。」

  拉花兒一聲沒吭,砰然跪下,向著關山月就磕頭。

  關山月沒想到,發現之後又沒好攔,只好避了開去,道:「少夫人。」

  老人道:「恩人,應該的,我一家三口都該給恩人磕頭。」

  說著,父女倆也要跪。

  關山月忙攔住:「老人家,等令郎的毒解了之後再說吧!」

  父女倆不聽,還要跪。

  關山月道:「賢父女不會是又要逼我走吧?」

  老人跟姑娘玉朵兒還真怕關山月走,老人急得什麼似的,還待再說。

  姑娘玉朵兒倒是很平靜,道:「恭敬不如從命,就聽恩人的吧!」

  老人道:「恩人對我家兩代都有救命大恩。」

  關山月把話岔開了,道:「老人家不是想知道,那位大喇嘛怎麼了麼?」

  老人應了一聲。

  姑娘玉朵兒問:「恩人,那位大喇嘛怎麼了?」

  關山月實話實說:「自絕了!」

  老人跟姑娘王朵兒大驚,齊聲叫:「恩人怎麼說?大喇嘛自絕了?」

  關山月仍然實話實說,把經過說了。

  靜靜聽畢,老人一時沒說話。

  姑娘玉朵兒卻道:「聽恩人這麼說,這位大喇嘛人還不算壞。」

  關山月道:「不失為一個值得敬佩的人物。」

  姑娘玉朵兒道:「壞的只是我旗的管旗章京。」

  關山月道:「沒有那個大喇嘛給他撐腰,恐怕他也不敢!看來人不能有一時之糊塗、一步之錯,否則不但害人,而且害己,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應該謹慎。」

  姑娘玉朵兒道:「恩人說得是。」深深一眼,接道:「連大喇嘛都不是恩人的敵手,看來『蒙古』沒有恩人的敵手了。」

  關山月道:「姑娘,這位大喇嘛是位『密宗』高手,但『密宗』高手絕不止這位大喇嘛一個,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

  姑娘玉朵兒道:「我不信『蒙古』還有哪個大喇嘛的武功,能比恩人高。」

  關山月道:「姑娘太抬舉我了。」

  姑娘玉朵兒還待再說。

  只聽老人叫了一聲:「玉朵兒。」

  這是不讓姑娘再說了。

  為什麼?

  姑娘玉朵兒臉有疑惑色:「怎麼了?」

  老人遲疑了一下:「沒什麼。」

  話雖這麼說,卻掩不住他眉宇間那份憂愁。

  關山月看出來了,道:「老人家是不是想說什麼?」

  老人道:「恩人……」

  關山月道:「不管老人家想說什麼,請只管說。」

  老人道:「恩人,我只是擔心,喇嘛不會就這麼算了,活佛也不會不管。」

  原來他擔心這個。

  也難怪他擔心,大喇嘛何等身分地位?死了一個大喇嘛,即便是自絕,喇嘛恐怕不會就此算了,活佛也不會不過問,一旦查辦,不是「敖漢旗」承受得了的。

  關山月還沒有說話。

  姑娘玉朵兒已經變了臉色,叫了起來:「喇嘛不會算了,活佛不會不管又怎麼樣?『蒙古』不是沒有律法,喇嘛不能不講理,活佛也得講法!」

  老人正色道:「玉朵兒,不是『蒙古』人可以這麼說,妳是『蒙古』人,難道妳還不知道?什麼是『蒙古』的律法?喇嘛要是講理、講法,不會有今天這件事,更不會煩勞恩人再次伸手。」

  姑娘玉朵兒聽得臉色連變,但她還是不甘心,不低頭:「我知道,就是這麼沒有天理、王法,那怎麼辦?那個大喇嘛已經死了,不能復生了,大不了我去給他償命就是。」

  老人沉聲叱責:「玉朵兒,妳大膽,咱們這些人的命,哪一個有大喇嘛的命值錢?」

  雖然是叱責女兒,也透著幾分「蒙古」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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