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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關山月道:「是的。」

  沒在意,而且實話實說。

  恐怕不實話實說也不行,在座的客人只關山月一個。

  關山月又為什麼要不說實話!

  黑面無鬚大漢道:「好馬,只怕是百裡選一的。」

  倒是好眼力!

  關山月道:「謝謝,還行。」

  絡腮鬍大漢也說了話:「你這是往『熱河』去?」

  也是「你」。

  關山月仍不在意,也仍實話實說:「是的。」

  兩個人沒再問了,只雙雙深看了關山月一眼。

  這時候伙計也正好送吃喝上來,店小,也簡陋,可是吃喝都不錯,大餅、牛肉,還有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大漢指明了要好吃好喝的,不敢不送好吃好喝的。

  兩個大漢不知道是真有急事得趕路,還是吃相一向如此,狼吞虎嚥,風捲殘雲,盤子、壺都底朝了天。

  酒足飯飽,抬起毛茸茸的大巴掌一掠嘴,掏出銀子住桌上一扔,抓起個人的革囊就走。

  倒是乾脆。

  給了銀子了,而且只多不少,也沒讓找。

  直到聽見馬蹄聲又驟雨般疾快的去了,伙計才敢去拿銀子,收碗盤,樂得嘴都快咧到耳朵了!

  喝過了,關山月也要走。

  伙計過來接茶資,遲疑著說了一句:「這位客官,一路上可要小心。」

  關山月道:「怎麼?」

  伙計道:「剛才那兩個,不是看上客官的蒙古馬了麼?」

  關山月知道,看那兩個,還不至於,不過伙計總是好心,恐怕這就是關山月給他方便,為他解難,換來的。

  關山月謝了一聲,道:「剛那兩個,以前見過麼?」

  伙計搖了頭:「沒見過,頭一面,不過,像那兩個這樣的,這些時日倒是見過不少。」

  關山月聽進了這一句,道:「從哪兒往哪兒去?」

  伙計道:「都是往『熱河』去。」

  關山月道:「知道是幹什麼的麼?」

  伙計搖了頭:「不知道,許是跟打圍有關,可又不像京裡來的,京裡來的也不走這條路。」

  關山月道:「打圍?」

  伙計道:「客官不知?皇上快要上『熱河』圍場打圍了,每年都來。」

  「木蘭秋狩」,這關山月知道。

  肩負匡復重任,清帝的一舉一動都得知道,最好能瞭若指掌。

  關山月道:「怎麼說京裡來的不走這條路?」

  伙計道:「客官不知道,『熱河』的官府衙門早就打點了京裡的禁軍。侍衛也早來『圍場』裡外佈上人了,京裡來的,都走官道,走大路,經驛站,住驛站,哪會走這種地方?」

  關山月道:「所以你說你見過的,像這兩個的那些人,不是從京裡來的?」

  伙計道:「正是。」

  關山月道:「怎麼知道從這裡住『熱河』的那些人,跟打圍有關?」

  伙計道:「我只是那麼說,要不怎麼平常少人走這條路,這些日子卻這麼多,還都是像這兩個這樣的?」

  關山月道:「這倒是。」。

  伙計道:「不過,也許是平常來往走官道,走大路的,這一段時日京裡來的人多,所以都避開官道、大路,走這兒來了。」

  倒也有這個可能。

  只是,都是像這兩個這樣的麼?

  關山月心裡想著,沒說話。

  伙計道:「客官不是要往『圍場』一帶去吧?」

  關山月道:「不是,我只是路過『熱河』。」

  伙計道:「那就好,這段時日別往『圍場』一帶去,盤查得嚴謹,要是讓那些人找了麻煩,那可是大災難。」

  關山月道:「謝謝。」

  伙計道:「恐怕客官得經過『承德』,那也一樣,『承德』是省城,大小街道佈滿了吃公事飯的,唯恐出差錯;出一點差錯,輕的丟官罷職,重的就要掉腦袋,官裡的防得嚴,防得緊,倒霉的可就是這一陣子進出、來往的人了。」

  這伙計還真是熱心,都想到了。

  不讓人為難,給人個方便,竟有這麼大好處。

  關山月再次稱謝。

  伙計沒再說什麼了,關山月知道的也夠多了,走了。

  出「古北口」望口外的景色,不過只一道城牆之隔,裡外竟大不相同。

  眼前的「熱河」境內,一片荒涼,不是草原,就是沙漠,一眼看不見人煙。

  關山月此刻體會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一句;也體會到「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乾」這一句了。

  其實,關山月自小在「遼東」一帶過活,童年也在「長城」以外。

  但是,都在「長城」外,卻大不相同,「遼東」有平原,有山,都是沃野,一片綠意,哪像眼前這麼荒涼。

  從茶館伙計那兒知道,這一陣子經由這條路出「古北口」進入「熱河」,像所見那兩個大漢的人不少,那兩個大漢也剛過去,但是地上已經看不出一點痕跡了。

  風大,不時就是一陣,大風夾帶著黃沙,只一陣就把什麼都掩蓋住了。

  儘管如此,可還是看得出眼前有一條路,筆直的伸往遠處,看不見盡頭,看不見人煙,只看得見天跟地相接的一條線。

  關山月只有順著這條路走。

  蒙古種健騎腳程快,走這種路也更能顯出蒙古馬的腳程,可也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看見了些許人煙。

  真有煙,煙是從兩個像是帳蓬的隆起物冒出來的。

  除了那兩個像帳蓬的隆起物,還有樹林,有綿延幾里遠的小山丘。

  只是沒看見人。

  有煙的地方一定有人。

  轉眼間,近了,看清楚了,那兩個隆起物真是兩座帳蓬,煙就從兩座帳蓬裡裊裊冒起。

  只是仍沒見人。

  ▼第三章 大刀匡復

  「蒙古人」十九住帳蓬,難道這就是「蒙古」人住的帳蓬了?

  不像,這兩座帳蓬不像「蒙古包」。

  又轉眼間,更近了,已經到了跟前,兩座帳蓬都敞開著,還是不見人。

  人呢?

  許是打獵去了,打柴去了,應該就在附近。

  沒人在,不宜在近處停留,關山月一拉座騎韁繩,就要走。

  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真是有緣哪!」

  話聲耳熟。

  關山月抬眼循聲望,不由微一怔。

  帳蓬後頭的小山丘上站著一個人,一個黑衣大漢,赫然竟是「古北口」茶館所遇,那兩個裡黑面無鬚的那一個,他抱著一蓬乾草。

  就在關山月微一怔的當兒,又一個話聲傳了過來:「你跟誰說話?」

  關山月循聲轉臉,又看見了另一個,那絡腮鬍大漢,正從旁邊樹林裡走出來,抱著一束乾樹枝。

  原來是他倆在這兒。

  沒錯,都是去找燒的去了。

  只是,這兩個怎麼會在這兒?

  而且還搭了帳蓬,要在這兒幹什麼?

  也就在這時候,黑面無鬚大漢又說了話:「跟有緣的朋友,看見了嗎?」

  絡腮鬍大漢看見關山月了,也一怔:「還真是有緣。」

  說話間,黑面無鬚大漢下了小山丘,絡腮鬍大漢也走了過來,雙雙來到帳蓬前,砰然兩聲把乾草、乾樹枝扔在了地上,四道炯炯目光緊盯著關山月。

  黑面無鬚大漢說了話:「沒想到你也往『熱河』來了。」

  這話說的──

  人既在「古北口」,不是剛進來,就是要出去,剛進來的也絕對看得出來。

  這是沒話找話。

  關山月道:「是的,我也是往『熱河』來。」

  絡腮鬍大漢道:「往『熱河』哪兒去?」

  關山月道:「我經過『熱河』,上『蒙古』去。」

  絡腮鬍大漢道:「上『蒙古』去?咱這兒的人往那兒跑的可不多。」

  這是等著關山月說,上「蒙古」幹什麼去。

  問的太多了。

  不該問。

  關山月沒答理。

  黑面無鬚大漢把話接了過去,道:「既是有緣,裡頭坐坐,喝口水再走。」

  他抬起大巴掌往帳蓬裡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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