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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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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船家老實,沒有獅子大開口,漫天開價,否則這船坐還是不坐。 坐,得出高價,多花錢;不坐,得折回頭,下船上岸,多麻煩。 想必,在水上討這種生活的,掙的雖然是辛苦錢,但都老實。 高梅道:「怎麼說?」 站立船頭那白淨漢子道:「大船遠近不一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換上大船。」 說得是,公平,合理。 高梅明白了,沒再說話。 站立船頭那白淨漢子卻又道:「不過,你二人不必給錢,我不要你二人的錢。」 高梅一怔:「為什麼?」 站立船頭那白淨漢子道:「因為我要的是你二人的命!」 這話…… 高梅又一怔:「你這話是怎麼說的?」 站立船頭那白淨漢子道:「我這話就是這麼說的,你這個男伴好武功,好身手,可是那是在陸上,如今已經到了水上了,那就得看我的了!」 話落,他兩腳左右踩船。 這時候船已離岸老遠,水必已深,要是摔下船去,那還得了。 高梅不怕水,可是她自然的反應,忙伸兩手抓住船邊。 關山月仍那麼坐著,沒動,鎮定,泰然,道:「雖然如今已經到了水上,也未必看你的。」 這話說完,船不晃了,不搖了。 高梅忙叫:「關大哥……」 白淨漢子臉上變色:「是你搗鬼?」 關山月道:「這不叫搗鬼,這叫『千斤墜』!」 白淨漢子沒再說話,翻身一頭扎進湖裡,水聲不大,水花也沒濺多少,足證是個水裡好手。 白淨漢子一頭扎進了湖裡,船尾那搖槳漢子往後一仰身,人也不見了,也一頭扎進了湖裡,水聲也不大,也沒濺起多少浪花,顯然也是個水裡好手。 能在水上討生活,水裡的功夫還錯得了? 高梅叫了一聲:「他倆要鑿船!」 她身子一歪,也一頭扎進了湖裡。 沒聽見水聲,也沒看見浪花。 這就顯示出水裡功夫的高低了。 關山月站了起來,剛聽見高梅那聲叫,心頭雖然震動了一下,可是他並不怕。 這時候船雖然離岸已經不近了,就算船遭鑿沉,飛渡這段距離,還難不倒他。 沒聽見有人鑿船,卻看見水裡連連往上冒泡。 轉眼工夫之後,水聲響起,水花四濺,高梅從湖裡冒起,手裡還拉了一個人,是那白淨漢子。 是那白淨漢子沒有錯,白淨漢子他卻閉著眼沒動靜。 只聽高梅道:「關大哥,幫忙把他拉上船去。」 高梅無力把白淨漢子弄上小船,關山月可輕而易舉,伸手把白淨漢子拉上了船。 高梅雖無力把白淨漢子弄上船,自己上船可不難,她渾身濕透,道:「我制了這一個,那一個一看不對跑了,有這一個就夠了,我沒去追那一個。」 一巴掌拍在了白淨漢子背後。白淨漢子一聲咳,噴出了一口水,醒了,醒來定過神,然後臉色大變,要動。 高梅說了話:「你是打得過?還是跑得了?」 白淨漢子收勢沒動。 他不失為一個明白人,打既打不過,跑也跑不了,陸上水裡都不行,所以也就知機,識趣不動了。 關山月也說了話:「你不要我二人的錢,卻要我二人的命,不像『鄱陽湖』的水寇,你是……」 白淨漢子也說話了:「原以為在陸上你行,到了水裡就得看我的,沒想到這個雌兒是水裡的好手,我陰溝裡翻了船,既然落進了你手裡,要殺要剮任你了,何必多問?」 聽這番話,倒是像條漢子。 關山月道:「聽你這麼說,像是知道我,見過我,我跟你有什麼仇?」 知道關山月在陸上行,那就不是見過關山月,就是知道關山月,既然見過,或是知道,要是沒有仇,不會這麼做,要是沒有仇,又怎麼會要命不要錢?」 白淨漢子道:「我剛說過,你不必多問。」 關山月道:「既是有仇,怎麼能讓人不明不白?只要讓我明白其錯在我,也許我會放你走。」 白淨漢子道:「當然錯在你,你砸我飯晚,害得我一時沒處可去,沒飯可吃,只得厚著臉皮乖乖回到『鄱陽湖』來,靠力氣,受辛苦討生活,錯不在你在誰?」 關失月道:「我砸你飯晚?」 高梅也道:「我關大哥認識都不認識你,砸你什麼飯碗了?」 白淨漢子道:「連認識都不認識我?那或許因為我們這一幫人多,你沒法認識每一個,而我們大夥兒認你一個容易,不要緊,我認識你就夠了。」 高梅道:「我明白了,難道你是那個『南昌王』養的那一幫裡的一個?」 關山月也已經從白淨漢子的話裡聽出端倪了,沒想到高梅也聽出來了。 白淨漢子道:「不錯,你明白了。」 高梅揚了柳眉,瞪了杏眼,道:「原來你是那個老東西養的那一幫裡的一個,我關大哥只找那個老東西,放過了你們,你不知感恩,不知悔改,反倒當成仇恨,又來報復,你真不是人了,該死,早知道就該把你活活淹死,餵這湖裡的魚蝦。」 白淨漢子顯然不服氣,不愛聽,他也揚了眉,瞪了眼。 高梅更火兒了,道:「你想幹什麼?留你這種不是人的東西活在世上,那是糟塌了糧食,也是害人;不是因為還不知道我關大哥要怎麼處置你,我就先斃了你,再把你扔進湖裡去餵魚蝦。」 高梅兩次都只說「餵魚蝦」,沒說「餵王八」,那是因為姑娘家那麼說不雅。 關山月抬手攔住了高梅:「你怎麼知道我會到『鄱陽湖』來?」 白淨漢子說了話:「你不是去過『滕王閣』麼?我料你不會錯過『鄱陽湖』。」 去「滕王閣」,是訪古,是遊古蹟,探名勝之客,那麼,既去遊了「滕王閣」古蹟,又怎麼會錯過「鄱陽湖」名勝;何況,兩地也相距不遠? 關山月道:「你是個明白人,也很用心,既如此,你認為『南昌王』府的飯能吃麼?難道你不認為那是作孽,是造罪?」 白淨漢子道:「至少那飯吃得不費力氣,不辛苦。」 高梅火兒添了三分,道:「關大哥,你聽聽,這種東西,你還費什麼唇舌,跟他囉唆什麼?」 關山月又抬手攔住了高梅,道:「我兩次聽你說力氣,辛苦了,也聽你說我害你只好厚著臉皮乖乖回到『鄙陽湖』來,你是從『鄱陽湖』出去的?」 白淨漢子道:「你不必問,我也不想說。」 高梅叫:「關大哥……」 關山月再次抬手攔住了高梅:「我要是不問個明白,又怎麼知道我是不是的確害你回到這裡來靠力氣,受辛苦討生活?」 白淨漢子道:「你就是!」 也等於是承認,他是從這「鄱陽湖」出去的了。 雖然是江湖人,雖然也算出去闖過,歷練過,但顯得還年輕,沒有心機,不算太壞,頂多只是好逸惡勞而已,所以關山月願意跟他談,願意問個清楚。 關山月道:「你在這『鄱陽湖』,原是幹什麼的?」 高梅不明白關山月的用心,她還是不以為然,可是她沒再說話了。 因為她認為關大哥三番兩次攔她,一定有關大哥的道理。 白淨漢子沒說話,顯然還是不想說。 高梅雖然沒再說什麼,可是見這情形,她還是忍不住發火兒,插嘴道:「我關大哥問你話呢?」 白淨漢子說話了,仍是那麼沒好氣,不好聽:「我沒讓他問。」 這是說,他沒讓關山月問他話,所以他不想答話,可以不答話。 高梅火兒又往上冒了:「你自己不是人,還這麼橫,你究竟是吃什麼長大的?」 白淨漢子說話了,更橫:「我橫?我還想要你倆的命呢?我恨不得剮了你倆,吃你倆的肉。」 恨成這樣,又怎麼能不橫?橫又算什麼? 高梅氣得不能再忍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關大哥,你聽,我不管你一再攔我是什麼道理了,我非先好好打他一頓不可。」 還真是,換誰誰都會這樣。 小姑娘說完話,揚玉手就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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