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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高梅脫水靠,換衣裳還真快,不過轉眼工夫,就背著她的行囊出來了,一見關山月跑那麼遠等她,忙走了過去,近前道:「你比我大,又是郭懷的朋友,我雖然沒能嫁給郭懷,可是他的朋友就像是一家人,所以我叫你一聲關大哥,別介意。」

  怎麼會?就憑姑娘對師兄這份心,關山月也樂意當她的大哥。

  這是關山月只告訴她他是郭懷的朋友,要是實話實說,還不知道她會怎麼樣呢!

  關山月嘴上沒說什麼,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高梅道:「關大哥是郭懷的朋友,怪不得關大哥多知多曉,還這麼行。」

  這是誇讚,也是佩服,卻因為是郭懷的朋友。

  這也顯示了郭懷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自己的師兄,關山月不會怎麼樣,道:「姑娘說還有事,就只為跟我說這個?」

  高梅道:「不是的,我是想知道,關大哥是怎麼跟郭懷交上朋友的?」

  關山月又不能說實話了:「在京裡認識的。」

  因為郭懷只去過京裡,他也只知道郭懷在京裡的事。

  高梅道:「怎麼認識的?」

  關山月不想多說,打算應付過去就算了,可是過不去,姑娘非讓他多說不可。

  關山月只好編了:「在一家客棧裡認識的,那還是在他初到京裡的時候,一見投緣,就這麼成了朋友。」

  高梅道:「難怪你們會一見投緣,你們都是當今的奇英豪。」

  關山月道:「他是,我不是。」

  高梅道:「你也是。」

  關山月道:「妳說他是奇英豪是因為知道他在京裡的作為,跟他在京裡的事蹟,那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值得敬佩,值得尊崇,我有什麼?姑娘又知道我什麼?」

  高梅道:「我說你是當今的奇英豪,你就是當今的奇英豪,雖然我還不知道你這個人,不知道你有什麼作為,可是只憑你跟郭懷能一見投緣就夠了,英雄惜英雄,不是麼?你要不是當今的奇英豪,當今的奇英豪郭懷,怎麼會跟你一見投緣?就拿眼前事來說,你不是官裡的人,不動手,只憑幾句話就能讓橫行霸道、窮兇惡極的官府鷹犬乖乖撤離,這不是一般江湖人能夠做到的。」

  她是這一套理,她這套理不是說不通。

  關山月不想多說,不想辯,道:「姑娘要是非這麼抬舉不可,也只好任由姑娘抬舉了。」

  高梅粉頰上突然泛現了異樣神色,那似乎是遺憾,她道:「當時我要是也在京裡該有多好?不就能同時認識你們倆了麼?」

  關山月沒說話,他沒好說什麼。

  高梅又道:「如今我雖然已經認識關大哥你了,可是我還不認識郭懷,連見也沒見過他,這輩子恐怕認識不了,見不著了,我跟他沒這個緣分。」

  神色一轉陰暗,不止傷感,一雙杏眼裡都閃現了淚光。

  對郭懷,簡直到了癡的地步。

  關山月感動,也不忍,他忍不住安慰:「不見得,緣有多種,一種沒有,未必就都沒有。」

  他不好說得太明白,只好這麼說。

  高梅凝目:「真的麼,這輩子不能嫁給他,能跟他做朋友,見他一面,甚至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可真是癡!

  不認識,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竟然用情這麼深,這真是奇事,難道這純是崇拜使然?

  關山月把話題轉向了:「姑娘還有別的事麼?」

  高梅道:「關大哥從哪裡來?如今要往哪裡去?」

  關山月沒說從哪裡來,只說要住哪裡去:「我往北去。」

  也沒明說地方,往北去地方大了!

  高梅自以為她知道,道:「關大哥要回京裡去,關大哥什麼時候到『江南』來走走!」

  關山月還沒有說話。

  高梅又道:「雖然是這麼樣碰見,這麼樣認識,可是我又覺得跟關大哥投緣,我把關大哥當家人,不希望跟關大哥這份緣,到此盡了……」

  關山月又為之感動,道:「姑娘放心,來日有空,我一定會到『江南』拜望。」

  高梅道:「關大哥,說什麼拜望,只是盼你能到『江南』來,讓我再見到你。」

  姑娘倒是實話實說,真是個性情中人,跟關山月只不過如此碰見,這樣認識。

  這就是緣,這就是緣分。

  關山月忍不住為之激動:「姑娘放心,我一定會讓姑娘再見著我。」

  他知道,姑娘的這份情,不是男女之情,姑娘的女兒之情,已經給了師兄郭懷,如今的這份情,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情、家人之情,所以他感動,他能做這個承諾。

  高梅一雙杏眼中竟又現淚光,道:「那就好,到了『江南』,關大哥只要說一聲會水的高適海,不愁找不到我家,不愁見不著我。」

  關山月道:「我記住了。」

  高梅道:「耽誤了關大哥這麼半天,關大哥請吧!」

  這是讓關山月走了。

  關山月道:「姑娘不讓我客氣,就不要跟我客氣,來日『江南』見!」

  他走了!

  望著關山月不見,高梅也走了。

  走的時候跟來的時候不一樣,來的時候走得快,有精神;走的時候走得慢,無精打采。

  姑娘才十六、七,已經受到情的折磨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它真能讓人生?讓人死?

  ▼第二章 客棧風雲

  「南昌!」

  「南昌」舊稱「洪都」!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這是王勃在「滕王閣序」裡的名句。

  王勃,唐時「南昌」人,字子安,大詩人王績之侄孫,六歲便解寓文,構思無滯,詞意豪邁,沛王翼慕其名,納為師撰,甚為愛重;他才氣縱橫,卻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

  上元二年,往「交阯」省父,渡「南海」時,墮水而亡,年僅二十六歲,「滕王閣序」及「滕王閣詩」,是他生平傑作。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傳誦千古。

  七言詩也膾炙人口。

  「滕王高閣臨江渚,颻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捲西山雨,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滕王閣」實建於唐顯慶四年,樓極高壯,有「江西」第一樓之譽。

  「唐書」勃本傳云:「初,道出鍾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高閣,宿命其婿作序以誇客,因出紙筆遍請,客莫敢當,至勃,不辭,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輒報……再報,語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請遂成文極歡罷。』」

  如今,就在這座王勃作序的「滕王閣」上,站著一個人,頎長的身材,提一具長長革囊,憑欄眺望滾滾江流,久久不動。

  他不是別人,是關山月。

  關山月登臨賞景,為壯闊的景色所吸引,久久不動。

  沒別人,只他一個,此時此地,好靜好靜。

  可是,也就在這時候,這份寧靜被一陣「登、登」的樓梯響打破了。

  樓梯響自是有人登樓,而且,聽這樓梯響,恐怕人還不止一個。

  如此這般登樓,來的是何等人,可想而知,只怕這滕王名閣不可能再這麼寧靜了。

  人上來了,是不止一個,八個,四男四女。

  女的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男的江湖打扮,粗壯狂野。

  一個男的摟著一個女的,一個女的偎著一個男的,一路打情罵俏,嘻嘻哈哈,旁若無人,肆無忌憚,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來路。

  怪不得是這種樣的登樓法。

  說旁若無人,還真是,恐怕這些男女沒有想到,這「滕王閣」上還會有別人在,其實,看他們這種樣,就算事先知道「滕王閣」上有別人在,也不會在乎。

  還是真的,看見關山月了,也不過是微一怔,摟的照摟,偎的照偎,一個男的道:「喲!讓人捷足先登了。」

  另一個男的道:「不要緊,礙不著咱們的事,他馬上就要走了。」

  關山月馬上就要走了?誰說的?他怎麼知道?

  一頓,他往下頭喊:「還不拿上來?」

  拿上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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