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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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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話實說,不隱瞞,也不添加,不減少,把碰上「海威幫」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了,最後並道:「『海威幫』認為欠我的情,也認為我初入江湖,人生地不熟,一路派人暗中照顧我,這麼樣一個幫,怎麼會是海盜?又怎麼能說是海盜?」 他為「海威幫」不平,替「海威幫」說話了。 甘鳳英道:「不會是因為先生好修為,『海威幫』自知惹不了先生,才演一齣戲給先生看……」 關山月道:「應該不會,否則『海威幫』的人何必發話示警,讓金花傷了我,豈不是好?」 說的是理。 甘鳳英道:「先生是羅家的恩人,我才直言奉勸,不管怎麼說,『海威幫』不能沾,不能碰,官府說『海威幫』是海盜,『海威幫』就是海盜……」 關山月忍不住道:「夫人……」 甘鳳英打斷了關山月的話,冷肅道:「先生,『海威幫』是叛逆!」 關山月心頭一震:「叛逆?」 甘鳳英道:「不錯,叛逆,一夥以前朝遺民自居,以所謂匡復為己任的叛逆!」 可知羅強、甘鳳英夫婦是什麼百姓,何等樣人了。 關山月道:「官府為什麼不明說?」 甘鳳英道:「海盜事小,叛逆事大,一旦明說,人心惶惶,沿海必亂,官府不好收拾,更怕『海威幫』趁機而起。」 原來知此。 關山月道:「既是叛逆,朝廷為什麼任它縱橫『南海』,不加剿滅?」 說得是! 甘鳳英道:「先生認為『海威幫』叛逆該剿滅?」 關山月道:「若真是叛逆,當然該剿滅,夫人認為呢?」 後一句來個反問甘鳳英。 甘鳳英毅然道:「叛逆者當然該剿滅。」 關山月道:「這不止關係著一條人命,甚至關係著千百條人命,也關係著這千百人先世、後代名聲與清白,不能憑官府一句話,說這千百人是叛逆,這千百人就是叛逆,必得有確鑿之證據。」 甘鳳英道:「先生說得是,只是,看來先生對『海威幫』所知不多。」 關山月道:「我對『海威幫』所知的確不多。」 甘鳳英道:「我想也是,先生初入江湖,再說,『海威幫』也不會告訴先生。今天趁這個機會,我就跟先生說說,也好讓先生多知道一些『海威幫』,先生就不會再跟『海威幫』人來往了。」 關山月道:「有勞夫人了,只是,可否換個地方說,也好讓小姐歇息。」 這倒是,那有在個病人臥房,尤其是姑娘家的閨房裡頭說這個的!更何況顯然不是一兩句,而是長篇大論! 經關山月這麼一說,羅強、甘鳳英夫婦倆也都想到了,甘鳳英要點頭,羅強要抬手往外讓關山月。 只聽小姐羅碧珠說了話,而且說得挺急:「不要換地方,我一點也不累,今天精神也很好……」 不是只這麼說,看得出,是真的,羅碧珠的氣色、精神,比關山月適才剛進來時還要好。 甘鳳英當然也看見了,她不由為之一怔,雙目閃過一絲異采,但很快就定神恢復了,道:「孩子……」 剛叫一聲,羅碧珠又說了話,更急:「我也想聽,想聽的聽不到,而且又孤零零的一個人,那不是只有難受,怎麼歇息!」 還真是! 夫婦倆都愛女兒,疼女兒,羅強先叫:「夫人……」 甘鳳英跟著笑了,轉望關山月:「就算我夫婦寵女兒,慣女兒了,我夫婦知道先生的好意,只是,看得出來,小女的確沒有倦意,而且氣色、精神反而更好,至於先生別的顧慮,羅家江湖人家,並不在意,只好委屈先生了。」 她隨即命婢女去外間小客廳搬進兩把椅子來,讓關山月跟羅強坐,她自己則坐在女兒床邊。 事既如此,關山月不便再說什麼,只好在羅強抬手讓坐之下坐下了。 羅碧珠雖仍消瘦,但已見微紅的粉頰上,泛現一絲笑意,笑得有點狡黠,只是,誰都沒看見,誰也沒看見,她一雙目光仍然緊盯著關山月。 坐定,甘鳳英說了話:「『海威幫』的幫主姓郭名懷,郭懷兩個字是兩個人的姓,一個是前明忠良,一代名將袁崇煥的副將郭;一個是有『海皇帝』之稱的奇人懷。郭懷原是個孤兒,父親遭皇族親貴、一位和碩親王在海上殺害,母親遭這位和碩親王劫擄獻進宮裡,郭懷則遭棄於海上,他命大,福緣大,為郭、懷二人所救,收了徒,二十年盡心盡力,不但將他撫養長大,更造就了他一身好武功、好修為,將姓賜給他為姓名,『海皇帝』並將他收為義子,郭懷長成,藝成之後上京,一面收編『海皇帝』昔日舊部,創『海威堂』,一面找尋那位親王,要救回母親。 「其間,不斷展現絕世武功及才智,並因結識一代奇女子胡鳳棲而聲名大噪,威震京畿。不久,郭懷得知母親被獻進宮,不惜闖禁宮,驚聖駕索還母親,聖主感他孝心也感他驚駕而未犯駕,告知他母親進宮之當初即已全節殉夫,還他母親遺骸後准他出宮離去,並因他的絕世武功而稱他為『無玷玉龍』。那知『威武神勇玉貝勒』因護主心切,僭同胡鳳棲趕來,劍傷郭懷,郭懷因胡鳳棲並未動手,帶傷離去,與『海威堂』部屬合併成龐大的『天津船幫』出海他去,胡鳳棲得知真象,深悔傷了郭懷,曾追至『天津』,卻未能追上郭懷,為之永遠歉疚與悔恨,這就是『海威幫』的由來……」 關山月靜聽自此,說了話:「夫人怎麼知道這麼多。」 甘鳳英道:「這事震動京畿,喧騰一時,普天下都知道。」 和尚師父卻沒告訴關山月這麼多。 關山月道:「聽夫人所說,並未見『海威幫』有什麼叛逆之實,官府何指為叛逆,加此大罪?」 甘鳳英道:「郭懷雖然驚駕而未犯駕,雖然出自一片孝心,但他畢竟闖了禁宮,尤其他是郭、懷二人的傳人,郭、懷二人始終以前明遺民自居,多年來也一直致力於所謂匡復,而且郭懷他結幫結派,形成一股海上勢力,在朝廷眼中,自然就是叛逆。」 關山月道:「既然如此,朝廷為什麼不派兵剿滅?」 甘鳳英道:「先生不知道,『海威幫』戰船近百,高手如雲,實力強大,威震四海,朝廷的水師不敢輕攫銳鋒,沒有明顯的叛逆之實,也就一眼睜,一眼閉,任其縱橫了,真說起來,多年來『海威幫』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叛逆之實,此其一。」 關山月道:「此其一?」 甘鳳英道:「另有一說,是因為那位一代奇女子胡鳳棲。」 關山月道:「這一說是……」 甘鳳英道:「那位一代奇女子胡鳳棲,是『威武神勇玉貝勒』夫人了,『威武神勇玉貝勒』如今統京師鐵衛,掌天下兵馬,夫人胡鳳棲因對郭懷的歉疚,而一直壓著夫婿,不許輕動,夫人胡鳳棲紅粉班中博士,蛾眉隊裡狀元,不但深得公婆敬愛,尤其簡在帝心,貝勒爺頂天的權勢與榮華富貴,泰半因夫人而來,統京畿鐵衛,掌天下兵馬,也得靠夫人的武功、才智輔佐。只要『海威幫』沒有明顯的叛逆之實,他也就不敢不遵閫令了。」 原來如此。 關山月都聽進去了,都知道了,道:「官府不敢輕動『海威幫』,卻對他認為是海盜一夥的盜犯緝捕恁急,殺無赦,是不是有失公平?」 羅碧珠說了話:「還真是。」 甘鳳英道:「誰叫咱們是江湖草民小百姓!」 關山月道:「多蒙夫人贈我甘家信物,及羅老爺親自保我,不然我……」 甘鳳英截口道:「先生不要再提我夫婦的現成人情,除非先生甘願為『海威幫』犧牲,否則我始終認為『巡撫衙門』的死牢絕困不住先生。」 關山月道:「夫人又高抬我了,不要說我沒有越獄之能,就真有,我也不能,一旦越了獄,豈不是讓人坐實了海盜一夥的罪名,今後天下緝捕,還有我容身之地嗎?」 甘鳳英道:「先生話是不錯,可是那也不能……」 小姐羅碧珠又插話,粉頰之上又現憤慨之色:「說來說去都怪『巡撫衙門』那個姓莫的總捕頭,他該死!」 甘鳳英阻止愛女:「碧珠!」 羅強道:「女兒說得準,姓莫的他已經死了!」 羅碧珠一怔:「真的?」 甘鳳英也一怔:「你怎麼說?」 羅強把所見,所知說了一遍。 聽畢,羅碧珠輕呼:「沒想到他竟然真……恐怕這是他的報應。」 甘鳳英卻神情震動,臉上變色,轉望關山月道:「先生知道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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