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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一


  关山月也忙定神停住。

  停住再看,眼前是个院子的院门。

  两扇门开着,一阵阵香气飘送出来,花香。

  只是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声息。

  呼王说了话:“里头是个花园,这时候她该在里头选花插瓶,阁下进去吧,我不陪了!”

  话落,转身走了。

  关山月道:“谢谢王爷。”

  呼王走得不见了。

  关山月应该忙不迭的一步跨进院门。

  只跨进院子,就可以看见虎妞了。

  思念了十年,也到处打听,到处找寻的人。

  苍天垂怜,让虎妞活着,让他能再见着虎妞,这相见,该是恍若隔世!

  可是,关山月没动。

  没跨步向前,没动一动。

  因为关山月激动得厉害,几乎腿不能抬,跨不出步去!

  出师以来,经过多少阵仗,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都是攸关生死的阵仗!

  都是攸关生死的风浪!

  关山月能面对,能闯越,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可是,如今竟……

  总得面对!

  十年来,盼的也就是这一刻!

  关山月猛吸一口气,强使自己平静,然后抬腿跨步。

  一步跨进院门,看见了──

  眼前一片花海,奼紫嫣红,争奇斗艳,芳香扑鼻沁心。

  在“蒙古”,这真不容易。

  花海里,有位姑娘,着“蒙古”装,背向外,正在选花摘花。

  看不出是不是虎妞。

  可是,这花园里还有别的姑娘么?

  关山月又激动了!

  他想叫,叫不出声,甚至张不开嘴!

  这会是关山月?

  这正是关山月!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都会这样。

  关山月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而且,关山月比别人更有血肉,更有情义!

  他就这么站着。

  着“蒙古”装的姑娘也就那么背着身选花摘花。

  半天,姑娘终于转过身来了,转过身就看见了关山月,一怔。

  关山月一颗心猛腾起,几乎脱腔而出!

  是虎妞!

  虽然长成大姑娘了,可是脸上还是虎妞模样,只是比十年前白了!

  关山月只觉鼻子发酸,两眼发湿。

  只听姑娘说了话,也还是虎妞的话声:“你是?”

  关山月没说话,他说不出话来。

  姑娘又道:“你不是‘蒙古’人?”

  关山月终于说出话来了,话冲口而出:“虎妞!”

  姑娘又一怔:“你知道我?”

  关山月觉得出,自己的话声抖得厉害:“虎妞,你不认得我了?”

  姑娘疑惑:“你是?”突然睁大了一双美目,叫出了声:“你是小月!”

  认出来了!

  足证关山月也没变多少。

  关山月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虎妞手里的花掉在了地上,她像飞似的奔向关山月,到了近前,两手猛然抓住了关山月的胳膊,一双美目紧盯关山月,满脸惊喜:“你真是小月,你真是小月?”

  关山月任泪水直流:“是的,虎妞,我真是小月。”

  虎妞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关山月道:“是的,虎妞,我还活着。”

  虎妞突然也哭了,低下头,痛哭失声。

  关山月没拦虎妞,也没停住自己的泪水。

  该哭,是该哭。

  会哭,谁都会哭。

  十年离别,生死不知,那种思念,以及所受的,谁忍得住?都该哭出来!

  就是铁石人儿,恐怕都会一掬同情之泪。

  良久,良久,虎妞住了声,抬起了头,娇靥上满是泪渍:“小月,你怎么来了?”

  关山月一样的泪渍满面:“我来找你。”

  虎妞道:“你还记着我?”

  关山月道:“难道你没有记着我?”

  虎妞道:“谁说的?我怎么会不记着你?”

  关山月道:“那你还那么问我?”

  虎妞道:“我是不该那么问你,你这不是来找我了么?”

  关山月道:“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虎妞道:“我也是。”

  关山月道:“虎妞,我跟关家都受了你的,欠了你的。”

  虎妞道:“你说这个干什么?你来找我就是为跟我说这个?”

  关山月道:“不是,可是我不能不让你知道。”

  虎妞道:“不要再说了。”

  她拦了关山月的话,松了紧抓关山月胳膊的一双玉手,取出一方罗帕,先擦了关山月脸上的泪渍,又擦了她自己脸上的泪渍,道:“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关山月道:“打听出来,问出来的。”

  虎妞道:“你找谁打听,找谁问的?谁知道我在这儿?”

  关山月道:“当初带走你的那个大胡子。”

  虎妞忙道:“是他告诉你的?你怎么会找到他?”

  关山月道:“说来话长。”

  虎妞道:“别在这儿站着,来这儿说。”

  她伸手拉着关山月就走。

  院子一角有座亭子,八角小亭,碧瓦朱栏,恐怕这是全“蒙古”唯一一座这样的亭子。

  虎妞拉着关山月进小亭坐下,她就坐在关山月身边,凝美目望关山月,道:“说吧!”

  关山月也凝望虎妞,道:“先告诉我,你这么多年来,好么?”

  虎妞道:“好,我很好。”

  关山月道:“那年我打柴回来,见老人家在床上被杀,你不见了,就知道你遭他们带走了,还记得当年的情形么?”

  虎妞道:“记得,怎么不记得?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你上山去打柴没多久,那几个就闯进来了,先问老人家是不是姓关,我说了声是,那几个就杀害了老人家!我吓坏了,那几个想先糟蹋我再杀我,让那个大胡子拦了,要带走我,另几个不愿意,跟那个大胡子吵,差点动手,可是那个大胡子是带头的,最后那另几个不敢不听的,还是让他把我带走了。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成了老人家的女儿,老人家唯一的一个;我虽然吓坏了,可是还知道想,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关家人,留在那儿不走,等你回来再杀了你,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任那个大胡子把我带走了。”

  关山月道:“这就是我跟关家受了你的,欠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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