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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张廷玉道:“少皇爷,昔日李渊又何愿见他的骨肉互相残杀?都是儿子啊!要是阻止得了,镇得住,史上不会有‘玄武门’之变,如今老朽也不用千里迢迢从京城到‘南海’来见少皇爷了。”

  似乎谈到关键时刻,谈到主题了。

  这难道是说……

  郭怀不能相信,道:“张大人从京城千里迢迢到‘南海’来见郭怀,跟张大人的主上立储之后,怕他的三十五个儿子间重演‘玄武门’惨剧之事,有什么关连?”

  张廷玉道:“当然有关,老朽就是为这来的。”

  郭怀道:“张大人,郭怀我益发胡涂了。”

  张廷玉道:“当今阻止不了,镇不住,但这兄弟阋墙,手足互残的人伦惨剧,必得阻止,必得镇住,那就是说,必得找一阻止得了,镇得住之人……”

  难道是说……

  郭怀更不能相信,因为他不相信当朝的这种事会找上他,怎么也不可能,事实上他也不会管这件事,绝不会,当朝也绝不可能想不到。

  他道:“张大人是说……”

  张廷玉道:“老朽说的是少皇爷!”

  还真是!

  如今知道张廷玉为什么千里迢迢,从京城到“南海”来见郭怀了。

  知道是知道了,只是,这简直是……

  郭怀虽然已经听出来了,但是如今听张廷玉明说,还是不免怔了一怔,道:“张大人……”

  张廷玉道:“当今想到了少皇爷的孝、能、威,百善孝为先,少皇爷至孝,为人行事能正而不偏,能为当今所信,少皇爷在京的时候创‘海威堂’,周旋于权贵豪门、富商巨贾之间,服‘天津船帮’,收水陆强梁于谈笑之间,仗剑夜闯大内,视内廷侍卫及禁城铁卫如无物,能与威也都是当今所亲见,故不视少皇爷为犯驾之刺客,不降罪,反而称少皇爷为‘无玷玉龙’,再加上‘神力侯’夫人之力荐!”

  郭怀又一怔:“‘神力侯’夫人的力荐?”

  张廷玉道:“少皇爷那年离京后不久,贝勒爷就承袭了‘神力侯’爵了。”

  郭怀道:“这个我知道,老侯爷年事已高,贝勒爷领京城铁卫辛苦多年,再加上那一次护驾有功,理应封侯了。我是说,傅夫人怎么会向张大人的主上推荐我?”

  张廷玉道:“那是因为傅夫人也认为只有少皇爷才阻止得了,镇得住。”

  郭怀道:“张大人的主上舍近求远了,我认为傅侯伉俪就是最佳人选。”

  张廷玉道:“少皇爷,傅侯伉俪不是最佳人选,傅侯伉俪身为人臣,放不开手,众家阿哥必没人在乎傅侯伉俪。”

  这恐怕是实情。

  郭怀道:“张大人,我既不是人臣,而只是个江湖百姓,尤是个叛逆,贵主上的阿哥们,又怎么会在乎我?”

  张廷玉道:“不,少皇爷不是江湖百姓,只要少皇爷答应到京里去,少皇爷便是‘南海王’,有府邸,有俸禄,一切比照和硕亲王。‘海威帮’也不再是叛逆,‘南海’就是少皇爷的领地,而且,只要少皇爷到京里长住,不必进宫,不必觐见,一切可免……”

  郭怀道:“只要护卫二阿哥胤礽?”

  张廷玉道:“除非必要,否则也不必。”

  郭怀道:“也不必?”

  张廷玉道:“只要少皇爷这‘南海王’应当今之请上京长住,众家阿哥就明白了,这就够了!”

  条件够优厚,绝对够优厚,“南海王”,给“南海”为领地。“海威帮”从此不再是叛逆,一切比照和硕亲王,但不必进宫,不必觐见,一切可免,甚至于什么都可以不必做。

  也够客气,绝对够客气,“便是”“南海王”,而不是“封”“南海王”,“有府邸”、“有俸禄”,是“有”,而不是“赐”,“应当今之请上京长住”,“应当今之请”,而不是“奉当今之召”。

  郭怀道:“贵主上怎么会想到派张大人前来‘南海’?是不是因为是内阁学士,深得贵主上眷爱与信任,而且张大人是汉人?”

  张廷玉道:“都不是,是老朽见当今以派不出适当的人前来见少皇爷为苦,所以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请旨前来。”

  何止派不出适当的人前来,也没人敢来!

  郭怀道:“贵主上有此一念,傅夫人有此一荐,都是大笑话,张大人是汉人,也不该来。”

  张廷玉道:“少皇爷是说,少皇爷不会答应?”

  郭怀道:“张大人本该知道,绝无可能!”

  张廷玉神色如常,道:“请恕老朽直言,少皇爷错了,就是因为老朽是汉人,所以老朽才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请旨前来‘南海’见少皇爷。”

  郭怀道:“张大人这话怎么说?”

  显然,郭怀他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张廷玉道:“老朽敢请少皇爷屏退左右。”

  这是说诸明、贾亮。

  郭怀淡然道:“张大人还不知我‘海威帮’,只要是我‘海威帮’人,事无论大小没有不能知道的。”

  张廷玉拱手,道:“那是老朽过于谨慎了。”

  郭怀道:“无论什么事,请张大人放心说就是。”

  张廷玉道:“老朽遵命,敢问少皇爷,当今有阿哥三十五位,为何选立二阿哥胤礽为储?”

  郭怀道:“张大人说,那是因为行二的胤礽仁德宽厚。”

  张廷玉道:“不错,那是因为二阿哥胤礽仁德宽厚,当今认为非仁德宽厚者不足以治国御民,二阿哥的仁德宽厚一如当今,但,二阿哥也有不似当今的地方。”

  郭怀道:“张大人是说……”

  张廷玉道:“二阿哥仁德宽厚有余,但却失之怯懦软弱。”

  郭怀微一怔:“是么?”

  张廷玉道:“少皇爷在京里待过,交游遍朝野,应该知道。”

  郭怀道:“张大人知道,郭怀那趟赴京,另有要事,无暇顾及这些。”

  张廷玉道:“老朽认为,少皇爷接老皇爷衣钵,继承老皇爷大业,以匡复为己任,就该知道当今的一切,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说得是,有理。

  郭怀道:“多谢张大人明教,郭怀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至于谁掌贵朝,郭怀认为,那都在我讨伐之列,无论他是贤是愚,都得还我神州,甚至不必等到传位。”

  张廷玉道:“不敢,是老朽失言,是老朽多虑。”

  失言?多虑?是么?会么?

  郭怀像没听见,把话转了回来:“贵主上既知道行二的胤礽仁德宽厚,难道就不知道他怯懦软弱?”

  张廷玉道:“少皇爷,当今少年时即以贤明著称,除鳌拜,平三藩,举国称颂,四邻逆服,焉能不知胤礽怯懦软弱?”

  郭怀道:“那么,贵主上有子三十五,何以选立这么一个儿子为储?”

  张廷玉道:“少皇爷,不为国祚为万民!这也是当今仁德之处啊!”

  郭怀目光一凝:“不为国祚为万民?张大人是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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