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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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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豪忙看地上,蹲下來仔細找尋。 不知是下過雨的關係還是怎麼,地上竟沒有一點痕跡可尋。 李燕豪皺皺眉站了起來,沒有可尋的痕跡,往哪兒找去? 偌大這座山,總不能到處找啊。皺眉愁苦中,陡地,一點靈光自腦際閃過,李燕豪凝目望向掛在枝頭的那塊綠布。 它不能叫作布,它是綢質的,穿綾羅綢緞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看這塊綠綢扯掛的方向,李燕豪推測那人是往山左跑了,抬眼望山左,沒有路,一片樹林遮住了視線。 突然,李燕豪揚起了一雙眉梢,邁步往山左行去。 說是走,可比常人的步履快了一倍,一邊走,還一邊竭盡目力搜尋方圓兩丈的地上跟枝頭,希望能找出什麼可循的蛛絲馬跡來。 以李燕豪的目力,倘若有什麼蛛絲馬跡,是絕難逃過李燕豪的目光的。 可是,一直走到了那片樹林前,仍然沒能找到什麼痕跡。 李燕豪停了步,他幾乎懷疑自己的錯誤,那綠衣人並沒有往這個方向來。 而,事實上,他自己知道,從那片綠綢的扯掛方向看,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誤,他遲疑了,下之後,毅然再度邁步進了樹林。 樹林相當茂密,遮蔽天光,光線較外頭為暗,但並不影響李燕豪的目力。 樹林走了一半,仍然沒發現什麼痕跡,但他卻隱隱聽見一陣雷聲。 晴空萬里無雲,艷陽高照,何來雷聲? 再往前走,細聽,隆隆之聲中還夾帶嘩嘩之聲,李燕豪恍然大悟,那不是雷聲,而是水聲,必然是白高處急瀉而下的一道激流。 果然,走出樹林再看,插天峭壁頂端掛下,注入峭壁下一個水潭,隆隆之聲,一如萬馬奔騰,戰鼓齊鳴。 水潭中激起水花四濺,飛珠噴玉,幾丈內水氣氳氤,沾衣欲濕,使得這一帶的林木水草特別翠綠,特別茂盛。 真個是:「飛瀑直瀉三千丈,疑是銀河下九天。」奇景天成,令人塵念俱消。 但是,李燕豪卻感到一陣失望。 峭壁阻路,飛瀑當前,哪裡還有可行的路徑。 畢竟,他還是判斷錯誤了。 縱然是神仙世界,李燕豪也沒有雅興,沒有心情留連,他眉鋒深皺,轉身要走。 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的眼角餘光看見了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在瀑布旁,水潭中,一塊突出水面尺許的石頭上。 那塊石頭,由於長年浸沾水分,上面長滿了青苔,但是,卻有一塊巴掌大地方露出了石頭。 當然,那並不是只那塊地方不長青苔,而是原有的厚厚一層青苔被日積月累的磨損掉了。 是什麼磨掉了那一塊青苔? 李燕豪胸氣翻騰,心猛一陣劇跳,俯身拾起一顆石子,振腕向瀑布打了過去。 小石子疾如流星趕月,「噗」地一聲沒入瀑布,但卻沒聽見一點迴響。 是啦。 李燕豪心頭又一陣劇跳,提一口氣縱身拔起一掠三丈餘,單足落在那塊石頭上──那沒有青苔、巴掌大的一塊上。 像淋雨似的,衣裳濕了。 李燕豪顧不了那麼多,凝目再看,從瀑布與峭壁之間的兩三尺寬的隙縫中看過去。 瀑布後,石壁上,有個半人高的黑漆漆洞穴。 這就夠了。 李燕豪再提氣,閃身一穿,從瀑布與峭壁之間的縫隙穿過、折腰、踹腳,變成頭前腳後,輕巧異常地穿入洞穴之中。 落地俯身再看,洞中雖然黑暗,洞勢卻忽然開闊,洞寬五尺有餘,洞頂足有一人多高。 再看洞道,五尺外是乾地,很明顯的,經常人有走動。 是誰躲在洞中,藏身在這天成的隱密之地,綠衣人?還是另有其人? 李燕豪運功護體,屏息凝神,移步往裡行去。 洞裡不見天光,自然是夠暗的,但是拐過一個彎便看見了從外面射進來的天光,就在三五丈外,圓圓的一個,那應該是另一端的洞口。 李燕豪疾快地撲了過去,身貼洞壁,緩緩探頭外望,這一看,他怔住了。 洞外,別有天地,應是人間勝境、塵世福地。 洞口,距地面高可十丈,在峭壁的半腰,一條繩梯垂掛下去。 地面,一水若帶,綠草如茵,那彎溪流,晶瑩清澈,攔腰還橫跨一座石橋。 橋彼端,也就是小溪的那一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林深處,偶露幾角流丹飛簷,高喙狼牙。 這不是一般建築,有這樣的建築,就該有人居住了。 什麼人住在這人間勝境、塵世福地?住在這人間勝境、塵世福地的,又是何許人?李燕豪正自思潮洶湧,正自驚訝莫名,從小溪彼岸的樹林中,嬝嬝走出個綠衣女子。 李燕豪心猛一跳。 那綠衣女子,雲髻高挽,環佩低垂,粉臂上還挽個竹籃,籃裡裝的像是衣物。 果然,那綠衣女子走到河邊竟然洗起了衣裳。 好一幅「玉女浣紗圖」。 雖然看不見那綠衣女子的面貌,此時此地有這麼一個她,她就必是神仙中人。 她一身綠衣,就是那扯破衣裳的人兒麼?她何許人,為什麼住在這兒? 是她一個人,還是另有別人? 如果扯破衣裳的是她,她又為什麼匆忙逃跑,躲避的又是什麼人?李燕豪好奇,本來嘛,人都不免好奇。 但李燕豪好奇,還沒到非要一探究竟的地步不可。 他是為緝捕哈三而來的,這才是重要的。 可是,這顯然是個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誰都沒碰見過哈三,哈三會不會藏在這兒? 誰也不敢說沒有這個可能,所以,李燕豪非一探究竟不可。 怎麼個探法?李燕豪皺了眉。 洞口下去,空曠遼闊,沒有一處可資隱身之地,綠衣人兒面向洞口在溪畔洗衣,只一下去,勢必會被她發現。 怎麼辦呢?李燕豪只有這一個笨辦法了,等,等那綠衣人兒洗好衣裳回去。 李燕豪耐心地等上了。 還好,衣裳似乎沒幾件,不過一盞茶工夫,綠衣人兒提起竹籃站起身,嬝嬝走了回去,很快地沒入了樹林。 李燕豪不敢怠慢,連繩梯都沒走便飛身疾掠而下,停都沒停,腳一沾如茵綠地,騰身又起,兩個起落便掠過小溪,撲進了樹林之中。 進樹林,他收勢停住了,隱身樹後,屏息凝神靜聽,往裡看。 綠衣人兒不見了。 一條青石小徑蜿蜒伸入林深處,林深處,一角紅牆綠瓦。 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燕豪閃身疾撲,入林一半,豁然開朗,一圈紅牆,兩扇朱門牆裡,可是森森林木,庭院深不知幾許,但亭、樓、榭該是一應俱全。 那兩扇朱門,虛掩著,是綠衣人兒剛進去沒關好。 抑或是──其實,住在這種隱密所在,又何必非關門不可。 李燕豪輕輕掩近,身軀貼在門邊,從兩扇朱門縫裡往裡看,門裡,是前院所在,很雅緻的前院,但卻靜悄悄的,看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聲息,適才那溪邊洗衣的綠衣人兒已不知何處去了。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是什麼人住在這種地方?要不要、該不該進去看個究竟?哈三會不會在這兒?李燕豪轉過身來思忖。 也就在他轉過身來的當兒,眼前的景象,也就是他的來路,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景象,看得他猛然吃了一驚,剎時怔住。 適才的來路,那片樹林,赫然已經不見了,現在在眼前的,是雲封霧鎖的混沌一片,再好的目力,看不出五尺以外去。 再看左右,一圈紅牆還在,只是,整座院落都籠罩在瀰漫的雲霧之中,除了這座院落,別的再也看不見什麼。 剛才還是天晴日朗,什麼時候變了天,難道山中的天氣,真是這麼變幻無常。 李燕豪定過了神,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邁步往雲霧中小心行去,他要先摸索出來路。 人入雲霧中,更難看出三尺以外,李燕豪竭盡目力前望,同時緩步前行。 十幾步過後,他突然心頭劇跳,急忙停了步。 只因為他發覺,他走上的不是來路。 既然目力難望出三尺以外,何以能知道走上的不是來路? 來時,他記得清清楚楚,樹林中央,是一條青石小徑,按如今他走的方向,應該是踏著青石小徑前進,而事實上,他腳下踩著,卻是一片砂土。 難道他摸錯方向,走進了樹林中。 不可能,樹林中也不是砂土地,而且,那片樹林相當茂密,照他走的步數,也應該碰著一兩株樹了,而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一株也沒有碰著。 照他的感覺,他現在簡直像置身在一片無垠的沙漠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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