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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管一絕帶著兩個漢子在前,李燕豪跟在後,拐了兩個彎,看見後院了,也看見駱宏勳了,駱宏勳一身白色衣褲,正在後院練拳,拳勢虎虎生風,頗見造詣,一見管一絕等帶著李燕豪走來,他一怔急急收拳,疑惑神色在老臉上一閃而逝,旋即堆起一臉笑,向著李燕豪抱了拳:「李朋友這麼快,請到廳裡待茶!」他這裡抬手肅客。

  李燕豪那裡抱拳答禮:「多謝駱老,不打擾了,我是來請駱老賜告那位秦少爺的住處。」

  駱宏勳微一怔:「玉嵐,李朋友找他有什麼事麼?」

  「我想駱老已經知道了,『風塵二怪』裡的孫老,昨夜跟蹤那位秦少爺一名下屬,到現在還沒見回來,我想跟那位秦少爺打聽一下孫老的下落。」

  駱宏勳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駱某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麼駱老現在已經知道了,請告訴我那位秦少爺的住處吧。」

  駱宏勳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道:「駱某沒有多惹是非,多樹強敵的意思,自當奉知李朋友玉嵐的住處,李朋友請出駱家往東走,東城根兒三棵大柳樹,那兒就是秦府。」

  李燕豪道:「駱者是有根的人,諒必不會騙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要是騙了李朋友,李朋友儘管折回來找我就是。」

  就因為這,李燕豪很放心,他話沒說就走了。

  ***

  離開了駱家,他直奔東城。不能說李燕豪沒有心眼兒,他吃虧只吃虧在初到北京城,人生地不熟,對北京城瞭解得太少。

  他到了東城根兒,東城根兒一片荒蕪,野草不少,半人來高,卻既沒有柳樹,也沒有住家。

  李燕豪知道受騙了,但是他想不通,駱宏勳何以敢騙他?仗恃著什麼?等到他趕返駱家之時,他明白了,可是已經遲了。

  駱家的房子還是好好的,家具也沒少一樣,就是人不見了,一個人也找不著了。

  駱家不是三兩個人,幾十口子,就這麼一段工夫,上哪兒去了?

  李燕豪不會拿死東西洩憤,他不是那種人,就算把駱家房子燒了,家具毀了,也於事無補,驚世駭俗,犯法的還是他李燕豪。

  李燕豪站在駱家的院子裡,怔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這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他還不信邪,又把駱家從前到後找了個遍,連一個角落也沒有放過,白費,沒有,就是沒有。別說沒人,連一個活的,能動的東西都沒有。

  就為一個孫老,駱宏勳連這麼大家業都不要了,值得麼?

  李燕豪帶著不解趕回了馬家,進了馬家,他又怔住了,這回的震驚,比剛才在駱府還要大。

  馬家居然跟駱家一樣,裡裡外外也一個人影不見了,馬家也是十幾口子,哪兒去了?

  現在,李燕豪明白了,駱宏勳所以捨了那麼大家業,為的不是那位孫老一個人!

  李燕豪像一陣風出了馬家,遍問左鄰右舍,沒一個人知道馬家人上哪兒去了,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李燕豪再次震動,可怔住了。

  換十個活生生的大人,不是灰塵,就這麼無聲無息地不見了,說給誰聽誰相信。而,畢竟這是鐵一般的事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燕豪再次進入馬府,遍查前後,不見人,也看不出什麼地方有打鬥的痕跡。

  馬家上下究竟哪兒去了?幾十口人是怎麼走的?

  李燕豪在發怔中想起了馬回回,他急趕向那家清真館兒。

  天已經很亮了,路上到處都是行人,李燕豪不敢驚世駭俗,不敢展輕功身法,他只有加快自己的步履,雖只是加快步履,可也比常人行走的速度快上一倍。

  沒多大工夫,他到了清真館門前。

  時候已經不算早了,可是這時候一般飯莊子都還沒開門,李燕豪只有上前敲門。

  敲了半天門,裡頭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馬回回他們住得太靠後頭,聽不見。沒奈何,李燕豪只好繞到後頭。

  他從馬回回家的後門走過,是以一眼就能認出馬回回家的後門。

  他過去又敲後門,敲是敲了,可卻仍是得不到一點反應。

  李燕豪知道不對了,心往下一沉,人則提氣拔起,翻牆進了院子。

  都這時候了,院子裡還靜悄悄的,各屋門窗緊閉,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燕豪一陣風般到了堂屋門口,抬手拍門,竟然從門裡頭上了栓,他掌力微凝,震斷了門栓,震開了門,跟著撲了進去,他的心沉到了底,馬回回屋裡沒人,床七零亂,被子拉開著。

  不用看別處,定然是跟這間屋裡的情形一樣。

  門上著栓,馬回回等是怎麼失蹤的?

  李燕豪過去察看了一下後窗,後窗開著,但是沒栓,唯一的解釋是,人從後窗出了屋。

  屋裡,跟馬行雲家一樣,沒有絲毫打鬥的痕跡。除非馬行雲全家那些人,跟馬回回這兒這些人,是自己走的,要不然來人的功力與身手已經到了極嚇人的地步。馬氏兄弟這些人,又怎麼可能是自己走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然,這件事一定跟秦玉嵐、駱家有關。

  只是駱家一家上下全躲起來了,秦玉嵐又不知住在哪兒,偌大一座北京城,上哪兒找他去。

  一個霍天翔還沒救出,生死不知,安危難卜,現在又多了這麼些人,怎麼辦,這該怎麼辦?

  馬駱兩家,儘管一直是互不相容,明爭暗鬥,只是,明爭也好暗鬥也好,馬家畢竟還能雄據一方,安安穩穩的存在著。

  如今他這一出面調解,卻調解得馬家人整個兒的不見了,倘若有個好歹,這不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麼?這分內疚怎麼彌補法,怎麼對得起師尊的在天之靈,又怎麼對得起普天之下的忠義豪雄。

  李燕豪越想越驚,越想越急,一身冷汗竟濕透了衣裳。

  然而,他畢竟修為超人,突然間,他趨於冷靜,出奇的冷靜。

  馬回回這兒,只有幾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不見了,還有可說,馬行雲、駱宏勳那兒近百口子,怎麼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全失了蹤,絕不可能沒留下一點痕跡,也絕不可能沒有驚動一個人。

  一念及此,李燕豪心中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他轉身衝出了堂屋,走後門離開了馬回回家。

  甫出馬回回家後門外那條胡同,一陣報君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是個清朗話聲:「決疑難,算靈卦……」

  李燕豪可沒心情在意這些,頭也沒回,看也沒看一眼的走了,走得疾快。

  他又到了馬行雲那大宅院,他來找線索來了,哪怕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從前找到後,又從後找到前,居然仍沒找到一點可疑的痕跡。

  剛從心底升起的一線希望幻滅了。

  就在他站在馬府前院,正感到失望的當兒,報君知聲跟那清朗話聲,又傳入耳中:「決疑難,算靈卦……決疑難,算靈卦……」

  有這麼巧的事,入耳第二聲,李燕豪心中猛一動,目閃寒芒,撲出了馬府大門。

  大門外,一個人由東而西,緩步行來。

  這個人是個瞎子,中年瞎子,乾瘦乾瘦的身材,膚色黝黑,偏又穿一身雪白長衫,顯得他更黑,右手握根探路竹杖跟報君知,拄一下地報君知響一下,左手則拿塊布招,上寫四個大字:「鐵口直斷」!

  他一邊緩步走過來,一邊朗聲喊道:「決疑難,算靈卦!」

  李燕豪銳利目光盯上了這位算卦先生,要論這位算卦先生的長相,是既無仙風,也無道骨,別說靈氣了,簡直一臉的庸俗猥瑣相,要說他能鐵口直斷,決什麼疑難,算什麼靈卦,鬼才信。可是前後兩次相遇,李燕豪在哪兒,他也到哪兒,這又是巧合。

  容得算卦先生走到近前,李燕豪立即步下石階,橫身攔住去路,道:「請先生指教。」

  算卦先生一怔停步:「誰?」

  「先生應該知道我是誰?」

  「你這位說笑話了,算卦的我兩眼失明,是個瞎子,別說以前沒見過,就是見過,我又怎麼知道你是誰。」

  「先生兩眼不方便,可是胸中卻明亮得很。」

  「你這話……」

  「先生既無法知道我是誰,又怎麼知道以前沒見過?」

  「難道你沒聽說過,瞎子眼瞎,耳朵最靈,我以前沒聽過你的話聲。」

  「先生善於應變,也長於辯才,不過先生要明白一點,我是誠心求教。」

  「你是要算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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