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神(113)_獨孤紅

一一三

　　只聽梅恨天一聲厲喝，連人帶那把斷刀一起投射過來，疾若閃電一般，乍看只有一道寒光。

　　楚雲秋大喝一聲，道：「梅恨天，你瘋了！」小玉刀迫著寒光一展，發出「噹」地一聲，寒光倏斂，楚雲秋的身軀搖晃著退後了兩三步。

　　梅恨天腳下跟槍往後暴退，手裡的斷刀只剩了一個刀把。

　　可是這當兒，他已紅了眼，沉哼聲中穩住了身軀，一扔刀把，閃身又要撲。

　　楚雲秋舌綻春雷，霹靂大喝：「梅恨天，你連我也不認識了，我是江山。」

　　梅恨天身軀一震，腳下也為之頓了頓。

　　他木然地道：「江山？」

　　楚雲秋道：「不錯！你──」

　　梅恨天道：「你叫楚雲秋，江山是你的化名，是吧！」

　　時逸和左北斗聽得微微一怔。

　　楚雲秋沉聲說道：「我不已經告訴過你──」

　　梅恨天道：「幸虧你告訴了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呢，我找的就是你。」

　　他閃身撲了過來，楚雲秋為之一怔，就在這一怔神工夫，梅恨天已帶著一片勁風撲到，一隻左掌如鉤，當胸就抓。

　　楚雲秋抬手一掌拍出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梅恨天所學的「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固然霸道辛辣，當然是少有匹敵，但他的拳掌跟內功卻大不如楚雲秋。

　　楚雲秋只用六成真力的一掌，立即把他震退了。

　　梅恨天五步外拿樁站穩，並沒有再撲，赤紅的兩眼望著楚雲秋，臉上仍不帶一點點的表情。他木然地道：「你要明白是不是，那我告訴你，只因為你父親『神手書生』楚凌霄殺了我的全家，你明白了嗎？」

　　楚雲秋又復一怔，他訝然道：「我父殺了你全家，誰說的？」

　　楚凌霄道：「告訴你也無妨，『雙鳳門主』，黃君的義母。」

　　楚雲秋道：「『雙鳳門主』？她怎麼知道我父親殺了你全家？」

　　梅恨天道：「他是我母親的朋友，我家裡頭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我母親的事她也瞭若指掌，你父親為了圖謀長遠，也為怕我父親報復，所以昧起天良，竟下手殺害了我的全家……」

　　「慢著！」楚雲秋淡然地說道：「根據以往的所知，你梅家滅門慘禍，明明『殘缺門主』涉有重嫌……」

　　梅恨天道：「你錯了，那是另一件事，『雙鳳門主』告訴我，我父親當初在外頭也有女人，所以他跟我母親的感情不好，那個女人可能就是『殘缺門主』的妻子。」

　　楚雲秋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

　　梅恨天道：「你現在明白了嗎？」

　　楚雲秋一定神，忙道：「不，你不應該聽信『雙鳳門主』的一面之詞……」

　　梅恨天道：「我並沒有聽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詞，我母親的那張畫像，就是最好的證據了。」

　　「不！」楚雲秋急急地說道：「那只能證明你母親跟我父親有來往，卻不能證明我父親殺害了你的全家。」

　　梅恨天道：「楚雲秋，你不必再為你的父親爭辯了，『雙鳳門主』絕不會騙我，她跟你楚家無怨無仇，也絕不會無中生有誣害你的父親，讓我不找你可以，可是你得把你父親的藏處告訴我，我找他去。」

　　楚雲秋神情一震，道：「我父親的藏處？」

　　梅恨天道：「你也不用再為你父親隱瞞什麼了，黃君都已經告訴了我，當初赤壁上遭眾白道的聯手圍攻，重傷跌落赤壁的不是你父親，而是件父親的好友『千面神君』齊九皋，他代替了你父親，你的父親卻貪生怕死的躲了起來……」

　　楚雲秋的身軀一陣陣的顫抖，他臉色蒼白地道：「夠了，梅恨天，事到如今我不能不承認我的父親還在人世，他讓朋友替他赴約，甚至替他死實在不該，但是我並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梅恨天道：「楚雲秋……」

　　楚雲秋兩眼一睜，厲聲道：「我是真不知道，難道你信不過我？」

　　梅恨天也厲聲道：「我是信不過你，要是在以前，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可是現在……」

　　楚雲秋兩眼暴睜，威煞凜人，他厲聲地說道：「梅恨天！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你不能聽信『雙鳳門主』的一面之詞就抹煞了我……」

　　梅恨天木然截口道：「楚雲秋！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相信你並無關重要，我承認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對我也一直很好，一直很關注，但是我全家的仇恨我不能不報，我毀了一隻右手為的是什麼？眼下你是有兩條路，一是把你父親的藏匿處告訴我，一是父債子還，你為你父親償還這筆血債……」

　　楚雲秋道：「梅恨天……」

　　「不用再說了！」梅恨天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殘缺門』的『左手刀法』以及梅家的血仇改變了我的性情，我的第一意念就是報仇，只認得一個仇字，我誰都不認，我只知道殺，雖然我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但我願意拚，我敢拚，要想阻攔我報仇只有一個辦法，殺了我，也就是說你我兩人非倒下一個，這筆債才能一筆勾銷。」話落，突然舉步逼向楚雲秋。

　　楚雲秋的臉煞白，而眼也有紅意，顫聲地說道：「梅恨天！我不忍傷你，你可不要把我逼急！」

　　梅恨天聽若無聞，一步一步地逼近。

　　楚雲秋顫聲又道：「梅恨天，這樣好不，你的父親已經找到了，剩下的事就是『殘缺門主』了，我把這件事交給你，我去找我的父親，我問明殺害你梅家近百口若的確是他，我一定還你個公道，這樣行嗎？」

　　這當兒，梅恨天已經逼近了楚雲秋，楚雲秋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似的，突然暴起發難，左掌五指伸直，猛插楚雲秋的胸膛。

　　楚雲秋急忙閃身躲避，口中連連叫道：「梅恨天……」

　　梅恨天的右臂忽伸，楚雲秋忽略了他的右臂，任誰都會這樣，只因梅恨天右手已殘，無法再用兵刃，也以為他的右臂不能再作別的用途，等到楚雲秋想起來時再躲，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砰」地一聲，梅恨天的右臂正撞在楚雲秋的右脅之上，楚雲秋踉蹌暴退，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梅恨天跨步跟到，五指曲起，閃電攫向楚雲秋喉管。

　　楚雲秋大喝一聲，雙掌猛翻，又是「砰」然一聲，這回退後的是梅恨天，他卻不像楚雲秋還能站得穩。他退了幾步「砰」然一聲跌坐在地上。

　　楚雲秋一步跨到，揚掌劈下。梅恨天閉上了眼。

　　楚雲秋突然收掌垂下了手，道：「我把你父親跟『殘缺門』的事交給你了，而且我不許你再隨便傷人，你要是對付不了『殘缺門』，或者是再隨便傷人，不管我父親是不是件梅家的仇人，我都要找你！」話落，轉身飛掠而去。

　　梅恨天睜開了眼，但是，他坐在地上沒動。

　　楚雲秋如飛狂奔，他不知道他父親「神手書生」楚凌霄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他也是漫無目的地狂奔。

　　他現在所感受的心情，跟梅恨天剛才一樣，悲痛、憤恨，心如刀割。

　　但是，他並不是像梅恨天那樣失去了理智，歇了好一陣之後，一顆心也就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停了下來，停在一棵大樹下。

　　他在想，想梅恨天的話，想他父親可能在什麼地方！

　　他不相信梅恨天的話，也就是說他懷疑「雙鳳門主」別有用心。

　　他父親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為的只是一字「名」，最後讓朋友代他赴約，代他死，人格上已有很大的瑕疵，但是他卻不信，他父親會為獲得一個女人，狠起心來殺人全家近百口。

　　然而他自己見過「雙鳳門主」，覺得她除了性情有點偏激，仍不失為一個明事理的人之外，並不覺得她會在這種事上別具用心的人。

　　他這裡正思怔間，一陣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他忙循聲望去，只見一支隊伍在幾十丈外往他適才來方向疾馳，正是「雙鳳門」的那支隊伍。

　　他不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揚聲喝令：「等一等！」飛身撲了過去。

　　「雙鳳門」的人聽見了他那聲「等一等」，也看見了他的人，立即停了下來。

　　楚雲秋幾步起落撲到，黃君忙迅速過來道：「你有沒有碰見梅恨天？」

　　楚雲秋冷冷地道：「碰見了。」

　　黃君臉色一變，急道：「他人呢？」

　　楚雲秋道：「姑娘放心，他現在好好的。」

　　黃君神情一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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