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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她笑得好甜,好美,瞟了他一眼,道:「那就喝一口粥,吃一口糕吧!」

  她搬過一把椅子坐了過來,端起那碗八寶粥,拿起那把小銀匙,雪白的玉手,雪白的細瓷碗,要多美就有多美!

  江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在這時候,那隻玉手以小銀匙舀起了一匙濃濃香香的八寶粥:「張嘴呀!」

  江山定過了神,忙道:「不,這叫我怎麼敢當,我自己來。」

  他抬了抬手,手能抬了,可是他自己知道那隻手有多麼乏力。

  蕭棲梧把眼波投注在他臉上,道:「你能自己吃喝麼?」

  江山苦笑一聲,把手放了下去,道:「姑娘,這怎麼好?」

  蕭棲梧凝望著他道:「我打白天一直把它溫到現在,你要讓它涼了麼?」

  鐵石人也不忍心,江山只好張開了嘴。

  一匙八寶粥入了口,香而且甜,淡淡的甜,但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咽下了這口八寶粥,又是一塊桂花糕,一小塊,兩根玉指掐下一小塊,入口鬆鬆的,而且一股清香。

  「還可口麼?」蕭棲梧輕問了一句。

  江山忙道:「何止可口,簡直世上第一等美味,只是……」

  蕭棲梧道:「只是什麼,太甜了,還是不夠甜?」

  江山道:「不,姑娘,我感激!」

  蕭棲梧垂下了目光,道:「我不要你感激。」

  江山忍不住還待再說,蕭棲梧已輕輕又道:「別說了,快趁熱吃了吧!」

  江山沒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

  一切似乎都是靜的,只有燭影在動,隱隱還可以聽見燭蕊輕爆!

  休道甜糕、八寶粥,這銀匙玉人手,一口口,默然相對燭影動,已令人夢魂繚繞,終生難忘。

  小瓷碗空空了,小玉碟只剩下幾點桂花,蕭棲梧展顏而笑,望著江山說道:「飽了沒有?」

  江山賠著笑,是那麼的不自在道:「飽了。」

  蕭棲梧道:「你躺著一會兒,我收拾收拾,馬上就來。」她端起了漆盤。

  江山道:「姑娘,什麼時候了?」

  蕭棲梧道:「快二更了,怎麼?」

  江山微微一怔,道:「我怎麼睡這麼久,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梧搖搖頭道:「我不累,也沒有睏意。」她端著漆盤往後去了。

  望著那晃動的燭影,江山心裡又起了一陣激動,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一番遇合,怎麼也沒想到!

  帶著那陣熟悉的淡淡幽香,蕭棲梧又來了,她又坐回燈下。

  江山道:「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梧道:「剛才我不是說過了麼,我不累,也不睏。」

  江山道:「我睡足了,我不能讓姑娘這麼陪著我……」

  蕭棲梧道:「我不是陪你,我愛這湖上夜色,也怕錯過了碧湖清曉,幾天來我常常一個人熄了燈,打開窗戶這麼坐一夜,一直坐到日頭老高才去睡會兒。」

  或許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抬手熄了燭火,站起來支起了兩邊的窗戶,今夜有月色,銀白的月光立即由窗口瀉了進來。

  月光的映掩下,蕭棲梧更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只聽她道:「看,在睡夢中的人,誰能享受到這個?」

  江山由衷地說道:「這湖上月色的確美。」

  蕭棲梧又坐下來,就坐在窗前。她靜靜地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地說道:「我知道我是不該有這麼一問,可卻又忍不住想問,你真叫江山麼?」

  江山的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不該瞞姑娘的,我不是姓江,也不叫江山。」

  蕭棲梧道:「能把你的真姓名告訴我麼?」

  江山一咬牙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給與我良多,我本不該隱瞞姑娘,可是我有不得已苦衷,還望姑娘原諒。」

  蕭棲梧道:「我本知道我不該問……」

  江山忙道:「姑娘……」

  蕭棲梧道:「你別誤會,我一點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有他的隱衷,就拿我來說吧,要不是我哥哥白天趕來鬧那麼一陣,我絕不會讓你知道我也是南宮家的人,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有些事是必須要隱瞞的,這一點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沒有對我隱瞞你身上帶有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我已經很知足了。」

  江山道:「我很抱歉,也很不安。」

  蕭棲梧微微搖頭道:「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反倒是我會感到不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知道,想奪這三招刀法的,絕不止我哥哥一個人。」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知道。」

  蕭棲梧沉默了一下,道:「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只是不願意我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而已。」

  蕭棲梧點頭道:「我明白了,我不再問了,我知道你叫江山也就夠了。」

  江山道:「謝謝姑娘曲諒。」

  蕭棲梧看了他一眼,道:「你幹嘛老把這個謝字掛在嘴上?」

  江山窘迫地笑了笑,沒說話。

  蕭棲梧緩緩地轉望窗外,也沒說話,艙裡一時又陷入了靜寂之中,似乎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不知道為什麼,江山覺得有點不安。

  過了片刻忽聽蕭棲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真快啊!二更都過了。」

  江山道:「夏日本來夜短晝長。」

  蕭棲梧道:「我在這兒,過了不少個夏日了,從不覺得時間過得像今夜這麼的快。」

  她凝望著窗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她這句話是包含著令人迴腸盪氣的幽怨。

  江山心頭跳動了一下,沒接話,他不敢接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好。

  沉默了一下之後,蕭棲梧又道:「等你中的毒完全祛盡,體力恢復了之後,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江山一咬牙道:「是的,姑娘。」

  他不忍承認,可是他不能不承認。

  蕭棲梧道:「你原打算到哪兒去,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打算到嘉魚去。」

  蕭棲梧輕「哦」了一聲,道:「離這兒不遠嘛,你到嘉魚去有什麼事兒?」

  江山道:「我要去訪一個多年沒見的朋友。」

  蕭棲梧道:「這麼說,你在嘉魚有一段時日的停留了!」

  江山道:「不一定,那要看我是不是能夠順利的找到我那個朋友了。」

  蕭棲梧道:「你原是那門派的弟子,住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我該屬哪個門派,應該說我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至於我住的地方,我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因為我沒有家,我總是東飄西蕩……」

  蕭棲梧道:「你的家,你的親人呢?」

  江山道:「家破了,人也沒了。」

  蕭棲梧道:「你不願你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恐怕跟你的家和你的親人,有很大的關係。」

  江山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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