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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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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劍凡身軀一連轉了兩轉,突然一掌拍在魯六旬心口上,一觸即收。 魯六旬臉色大變,面如死灰,倏地垂下頭去。 李劍凡難掩心中之激動,吸一口氣道:「閣下可願讓我到禪房裏去坐坐?」 魯六旬一語未發,轉身往禪房行去。 進禪房他點燃了半截蠟燭,道:「我曾經為人塑過一尊女子全身像,但事後才知道他們是用來幹什麼的,現在你找到了我正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我也有份愧疚,我把命交給你了,免得讓他們先找到我殺了我。」 李劍凡道:「『鐵嘴君平』陸前輩願意拿他那四字名號,甚至他的性命來擔保,人絕不是『巧手魯班』殺害的。」 歐陽朋目光一凝道:「你是說……」 李劍凡道:「我急於報仇,但我找的是兇手。」 歐陽朋身軀一陣暴顫道:「我也算得幫兇!」 李劍凡道:「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歐陽朋道:「年輕人,你就這麼相信我?」 李劍凡道:「『鐵嘴君平』陸前輩風塵異人,他能拿性命擔保的人,應該不會錯。」 歐陽朋道:「年輕人,你讓我敬佩,換個任何人都不會這麼對我,你可否把兇案的情形先告訴我一下。」 李劍凡當即把他打聽來的「普濟寺」當夜的情形說了一遍! 歐陽朋靜靜聽畢,臉色變得凝重異常,道:「原來如此,他們用心好狠毒啊!關將軍伉儷招了誰、惹了誰?一個馳騁疆場,把生命獻給國家的人,多年離別,相思兩地,甫慶團圓,他們何忍?年輕人,我不認識這位關將軍!但看他救你,你報恩之舉,以及他夫婦甚篤的情愛,這位關將軍應該是位天生一副俠骨柔腸的性情中人,他夫婦的日子也原該只羨鴛鴦不羨仙,讓我對他有一份好感、一份敬慕,年輕人,你不知道,也還不能體會,世上之大幸福,莫過於夫妻恩愛……」 忽然一嘆,說道:「不談這些了,這時候談這些不相宜,你也未必願意聽,現在我把我的遭遇說給你聽聽吧……」 頓了頓,接道:「半年多以前,有人乘夜來到我的住處,他們一共是四個人,都黑衣蒙面,讓人難窺他們的面目,他們並沒有襲擊我,只告訴我他們已擄去了我的女兒,年輕人,我剛才所說的話是有感而發的,我原也有一個很美滿的家,有一個小女兒,可是就因為我夫妻的感情不和睦……」 李劍凡截口道:「老人家,我聽『太白居』的主人說過。」 歐陽朋「哦」地一聲道:「怎麼,柳曉彤告訴過你?」 李劍凡點了點頭道:「是的,柳老人家告訴我,老人家夫婦因誤會而分離,令嬡跟尊夫人住在一起。」 歐陽朋道:「既然柳曉彤告訴過你,那就用不著我再多說了,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告訴我,他們擄去了我的女兒,並且出示我女兒的一方金鎖片,使我相信我的女兒確已落在了他們手中,他們要我幫他們做一件事,逼我跟他們走!年輕人,我的女兒自小不知父愛,已經是夠可憐的了。我不能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 李劍凡道:「老人家,這個我能體會。」 歐陽朋道:「於是我只有跟他們走了,他們把我架上了一輛馬車,用一塊布蒙住了我的眼,使我無法看見所走的路,我只記得在路上走了好些日子,然後到了一處,在那個地方,他們解開了蒙在我眼上的那塊布,我發現馬車停在一片樹林裏,離樹林不遠是一條小河,河邊有不少洗衣裳的婦女,他們指著一位少婦讓我看,並且讓我記清楚了,那位少婦長得很美,除了拙荊之外,那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漂亮女人……」 李劍凡神色一動道:「老人家,難不成那就是關夫人?」 歐陽朋輕輕嘆了口氣,道:「直到剛才,我才知道那就是關夫人。」 李劍凡道:「我不記得關將軍的家鄉有一條小河,只怕那是關夫人的娘家,聽說她常回娘家去探望她的父母。」 歐陽朋道:「許是,那個地方我沒去過,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所在?等我告訴他們我已看清楚之後,他們又蒙起我的眼把我架上了馬車,當時我不知道他們讓我看那洗衣婦的用意何在,我問過他們,他們不肯告訴我,只說等到了另一個地方之後我就明白了,那時候我已記下了方向,馬車離開那片樹林之後,先是往南走,之後又向東折,在路上走了大概兩三天之後到了一處,那似乎是一座大宅院,他們把我帶進了那座大宅院裏的一間屋子之後,馬上就解下了蒙在我臉上的布,好大的一間屋子,跟座大廳似的,那時候已是晚上了,屋子裏點著三盞燈,裏頭有床,床上有被褥,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給我預備的……」 他吁了一口氣,停了一下之後接著說道:「那間屋子很怪,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那扇門也只有半人高,不像門,倒像個洞,我臉上的布剛解下,從那扇矮門裏鑽進個人來,也是黑衣蒙面,帶我到那兒去的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對他執禮甚恭,我從他的話聲聽出他的年紀至少在五十以上,他告訴我讓我為他們塑一尊人像,並且告訴我,就是我見過的那個洗衣少婦,我問他什麼意思,為那洗衣婦塑像的用意何在?他不肯告訴我,只說我只管塑像,別的不必多管,也不許多問,我不聽他的,他就拿我女兒要脅我,沒奈何,我只有聽了他們的擺佈……」 頓了頓道:「我在那兒住了半個月,為他們塑製了一尊洗衣少婦像,在那半個月當中,我只見過五個人,帶我到那兒去的那四個人,還有那個老頭兒,那四個人是輪流看守我,負責給我送茶飯,監視我大小解的,到是常見面,而那個老頭兒除了去的時候見過一次之外,以後一直就沒再見著他,那半個月之中沒洗澡,也沒衣裳可換,身上都臭了,我也曾試著從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口中套出些什麼,可是我白費心機,他們根本不肯多說一句話,直到人像塑成的第二天,把我挪到了另一間密室,才告訴我根本沒有擄我女兒,並且暗示他們要殺我滅口,我既然知道我的女兒沒落在他們手裏,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我不能讓他們殺我滅口,我試著想逃出去,可是我發現他們給我換的這間密室是用一塊塊青石砌成的,只有一扇小小的鐵門供進出,簡直就跟間石牢一樣,我絕望了,只以為這下非把命留在那兒不可了,那知天不絕我,後來我無意中發現一塊石頭後頭是空的,我試著撬開了那塊石頭,原來那塊石頭後頭是一條棄而不用的地道,當時我很激動,我不知道那條地道通往何處,也不知道那條地道是不是能通到外頭去,可是我認為死在地道裏也比死在他們手裏強,何況只有這一點希望怎能放棄,於是我爬進了那條地道,結果我竟逃了出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追我,我沒敢回住處去,一直東躲西藏到如今,年輕人,這就是我的遭遇,恐怕對你沒有絲毫幫助!」 李劍凡靜靜聽畢,目光一凝道:「老人家從地道逃出來之後,有沒有看看那座大宅院是在何處?」 歐陽朋搖頭說道:「從地道的出口處看不見那座大宅院,事實上我在地道裏爬了近半個時辰才從出口出來,由這半個時辰工夫看,地道的出口離那座大宅院是相當的遠。」 李劍凡道:「老人家始終沒看見那幾個人的臉?」 歐陽朋道:「沒有,他們始終沒取下頭上那個黑布罩。」 李劍凡道:「倘若再見著他們,老人家是不是能從話聲中認出他們來?」 歐陽朋遲疑了一下道:「也許能,不過我沒有十分的把握。」 李劍凡沉吟了一下道:「照老人家這麼說,目前是一點可循的線索都沒有了?」 歐陽朋目光一凝道:「年輕人,我記得那個地道的出口在什麼地方,你看有沒有用?」 李劍凡微一搖頭道:「只怕他們已經把那處地道出口毀壞湮減了,再不然他們也會封死那條地道,不過只到了那處地道出口,也許能找到那座大宅院。」 歐陽朋一點頭道:「對,那時候我沒工夫,也不敢在附近逗留去找那座大宅院,要不然我也許能找到那座大宅院,年輕人,我帶你去試試怎麼樣?」 李劍凡道:「我求之不得,只是有勞老人家了。」 歐陽朋苦笑一聲道:「說什麼有勞,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我能為你盡一點心力,也算為我自己贖贖罪了,走吧!年輕人。」 他當先騰身掠去。 李劍凡飛身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夜色中飛馳,李劍凡遲疑了一下道:「我告訴老人家一件事,希望老人家不要過份悲痛。」 歐陽朋忙道:「什麼事,年輕人?」 李劍凡把陸三白的遇害,以及索步高的死概略地說了一遍。 歐陽朋聽得鬚髮暴張,身軀顫抖,久久方悲嘆一聲道:「我的罪孽太大了,不但害了人而且連累了朋友,我的朋友不多,真正的知己也只有陸三白一個,沒想到他竟……索步高,你死有餘辜。」 李劍凡道:「老人家不要過份悲痛,人死不能復生,好在索步高已死在『幽冥谷』中人手下,也算替陸前輩報了仇了,老人家不知道,為了索步高的死,我險些跟『幽冥谷』人發生衝突,只因為我先以為索步高跟這件謀殺案有關,他找老人家是為殺老人家滅口,後來我才知道他原是『修羅教』的叛徒,他竊走了『修羅教』的珍藏,所以要找老人家,是為了那件珍藏的另一半。」 歐陽朋道:「年輕人,是不是那張『菩提圖』?」 李劍凡道:「那是張圖不錯,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張什麼圖,為了這張圖也害得『修羅教』視我為仇敵,到處找我!」 他把從索步高身上得了那半張圖,以及得而復失,跟「修羅教」成仇的經過說了一遍。 歐陽朋忙道:「年輕人,那是不是一塊羊皮,上頭畫的有山,半個太陽跟半尊佛像?」 李劍凡點頭說道:「正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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