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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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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泣血殉情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這是一縷雄渾、高昂,裂石穿雲的吟聲。 這縷吟聲,起自海浪滔天的黃河岸。 黃河岸,紅日低垂,霞光滿天! 黃河的水,是金黃色的。 連這飲馬黃河的一人一騎都成了金黃色的。 遼闊而空蕩的黃河岸,只這一人一騎! 馬,是匹異種龍駒,從頭到尾像潑了墨一般,連一根雜毛都沒有,低著頭在河邊飲水,偶而昂首踢蹄,輕嘶一聲,鞍旁掛著那口長劍,劍鞘碰在馬鐙上,叮噹直響。 人,是個身材頎長的中年人,從頭到腳一身黑,連他的膚色也是黑黑的,濃眉、大眼、膽鼻、方口,剛毅壯健而英挺。 他筆直的站在黃河岸這霞光裏,就跟一根擎天柱似的,頂著天,鎮著這條怒龍翻騰般的滾滾黃河! 晚風吹起了他的衣袂,吹動了他的頭髮,也吹動了他繞腮而長、許久未刮的鋼髯,他靜靜的挺立著,吟聲還縈繞著長空。 也許是經過長途的跋涉,他滿身的風塵,也一臉的疲累色,可是那滿身的風塵掩不住那透自他頎長身影的剛勁、縱騎馳騁的神威、以及氣吞河嶽的萬丈豪情,那一臉的疲累色也掩不住他眉宇間那股子逼人的英氣,長年風吹雨打太陽曬的歷練,以及發自心靈深處的一絲喜悅! 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凝望處,是對岸遠處的一座山下。 紅日已經從那座山的山頭墜落到了山的那一邊,低垂的暮色裏,隱隱約約的可以辨出那座山的山腳下有一小片村落,閃動著幾點燈光,從那個小村落透射出來,遠遠蠕動著的一行,那是牧童騎在牛背上,或者是牧羊的孩子趕著羊群回家,偶而還隨風飄送過來一兩聲童聲悅耳的輕歌! 這些都是熟悉的。 這些都是淳樸的。 這些都是溫暖的。 這些也都是讓一個多年遠離家門的人熱血上湧,激動、興奮,喜悅之中還帶點兒心酸的。 他忽然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我終於回來了,多少猶在深閨夢裏的夥伴躺在了無定河邊,我終於回來了,真不容易啊! 「八年了,八年不是一個短日子,恐怕村口那幾棵柏樹長得老高了,那些鼻涕鬼兒也已經長大了,八年,八年,好長的八年啊!走吧!小龍兒,回家看看家裏都變成什麼樣兒了?」 他伸手拉過了韁繩! *** 馬!鐵蹄翻飛,捲起一天的黃塵!快得像陣風似的馳到了這個小村子的村口,突然間一聲龍吟般長嘶踢蹄而起,打了個轉兒然後停了下來,跟釘在了地上似的,好俊的騎術! 鞍上!黑衣客腰幹兒挺得筆直,他似乎永遠像根頂得住天的巨柱! 左邊是高粱地,右邊是一片麥浪起伏的麥田,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村口幾棵柏樹上。 那幾棟柏樹,枝葉茂密,棵棵徑尺。 他笑了,一抖韁、一磕馬,策騎緩馳進了村口。 剛進村口,幾條狗叫著竄了開來,直奔馬前。 那匹健騎跟沒看見似的,仍然走它的。 聽黑衣客說,他多少夥伴都躺在了無定河邊,當然,他是隨軍遠征去了,那麼他的這匹坐騎自然也是匹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戰馬,戰馬什麼大場面沒見過,豈會讓幾條狗給驚嚇了! 黑衣客卻衝著那幾條張牙舞爪的狗笑了。 的確!人心裏高興的時候,看見狗都會衝它笑一笑,何況家鄉的一草一木都給人一種親切感就在這時候,村口跑出個身穿粗布衣褲,腳上穿雙草鞋,捲著半截褲腿的十六七半大孩子,他幾聲吆喝,拾幾塊石頭一陣扔,馬上把幾條狗攆跑了,然後,他那雙帶著好奇跟驚訝的目光,投向了高坐雕鞍的黑衣客! 黑衣客深深的看了半大孩子幾眼,忽然衝他一咧嘴,好白的一口牙,笑著說:「長順兒!謝謝你啊!」 半大孩子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叫長順兒?」 「稀罕!是麼?」黑衣客笑笑說道:「不稀罕!你小時候我還給你紮過風箏,逮過鵪鶉!」 策馬往村裏馳去! 半大孩子又愣住了,兩眼直直的望著黑衣客的背影,黑衣客一人一騎走得看不見了,他突然一聲大叫:「關大哥!」 他一蹦老高,一溜煙般跑了進去! *** 黑衣客那一人一騎馳到了村北一圈竹籬前。 竹籬內座落著一明兩暗三間瓦房,門開著,裏頭黑忽忽的,沒點燈。 竹籬上爬滿了「爬牆虎」,使得這圈竹籬跟道綠磚牆似的。 兩扇柴扉也關得緊緊的,上頭貼著的春聯都褪了色,紙邊兒在風裏「啪」,「啪」的直響。 黑衣客先是笑,笑得激動,一雙大眼之中都泛起了淚光,繼而他斂去了笑容,滿臉詫異色的離鞍下了馬,走過去抬手剛要去推兩扇柴扉! 竹籬東邊拐過來個人,是個身材瘦小,身穿粗布衣褲,頭上還扣了頂破氈帽的老頭兒! 步履聲驚動了黑衣客,他停手轉眼望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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