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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闻天声不由有点讷讷不能出口,半晌方道:“弟子知过,也深悔孟浪,不过家叔已到暮年,竟遭断臂之惨,为子侄者实在不能无动于衷,他老人家对弟子又只挑有理的说,诸多不实不尽不容不来,因此才铸成大错,至于老前辈对此事如何看法,那是见仁见智各有不同,只有在老前辈了。”

  周浔脸色倏然一转又捋须笑道:“既然如此说法,那你且伸出腿来,待我看看伤势如何。”

  羹尧在旁,闻言连忙替他揭开被,解开腿上包扎,只痛得他浑身抖颤,却没敢哼出声来,周浔又笑了一笑,一看伤口不迭摇头道:“这铁鞋尖所伤原属无妨,只消洗净伤口,用我灵药抹上,再用夹板夹好,让它接骨生肌,睡上个把月便可复原。

  不过在重伤之后,也许你又自不量力跳动了几下,以致碎骨刺入筋络,又羼了好多尘土不洁之物,再加上当时未能医治,如今已经红肿生脓,这却须我大赞一番手脚了。”

  说着便命人取来热水、净布,先将创口慢慢洗净,然后探囊取出一包刀针镊子之类的东西,替他上好麻药割去腐肉,又将碎骨取出,端整好了,抹上灵药,再用油纸净布包扎好了,夹上夹板,方才舒了一口气道:“好小子,这次总算你运气好,正好我在这里,看在翠儿父女和这位老回回的份上,替你把这条腿保全了,可是在百日之内却无法行动,只好在床上躺着,如再妄自用力,那便神仙也救不得咧。”

  闻天声自经动手之后,已觉痛楚大减,忙又伏枕叩谢了,周浔却哈哈大笑道:“你不用再谢,只要以后遇事三思而行便得了。”说罢又吩咐沙老回回几句便告辞径向北屋而去,翠娘迎着道:“周叔你看这厮不至残废吗?”

  周浔笑道:“你别害怕残废,那是决不至于,不过此事如被那丁老道士知道,却有一顿教他好受的咧。”

  接着又道:“这场过节总算不错,他对你大概不至再生枝节,便我们对天山派也交代得过去,只是那秦岭群贼这次死伤极多,你这丫头,既将艾金莲宰了,又将她徒弟余媚珠割去鼻子放掉,却大非所宜,还须着实小心才是。”

  说着羹尧携了周再兴也从南屋走来道:“此事却真可虑,方才我从雍王府回来,已经查过各方送来消息,那秦岭群贼虽然死伤多人,却并未南行,更未回八王府去,尸骸也未见埋葬,直到如今,下落还未探明,这却难保不另有奸谋,不但鱼师姐务须小心,便雍王府和寒舍也必须留意,否则这些江湖下三滥积怨既深,却难保没有极凶狠的毒辣手段,昨夜那埋藏的火药不就是一个明证吗?”

  周浔不由点头,一面道:“老将军为何不见,难道又出去了吗?”

  翠娘道:“他老人家近日因为那位飞天神驼官司已了,日常均来相访,一同出游,也许又到地坛一带去咧。”

  周浔便不再言语,又坐了一会,方和羹尧一同回到年宅,在西花厅落座之后,忽然笑道:“老贤侄,你知道这沙老回回为何这等敷衍那天山派吗?”

  羹尧忙道:“弟子无知,还请师叔明示,是怕鱼师姐因此树敌吗?”

  周浔大笑道:“如只为她一人,那老回回怎会如此出力?那是因为西北一带全是天山派潜伏势力所在,老回回打算便在这小道士身上,把他们也扯到太阳教下,又因为你将来如果有事西北,便可多一股极大助力,所以把你我全扯出去,这以后,你如有暇,不妨多为接纳,此人功夫虽然尚欠火候,但他是丁老道唯一爱徒,平日又极重恩怨,如果有他师徒和老回回,西北各部落便不难联络咧。”

  羹尧这才恍然大悟,连声称是,周浔接着向左右一看,见那室中无人,又笑道:“你和那小鹞子处得最好,能替我打听一件事吗?”

  羹尧忙道:“此人对弟子确实不错,虽然秉性非常刚烈,为人却极其可靠,师叔想打听他什么,弟子自当据实呈明。”

  周浔大笑道:“他的为人我很知道,却无须打听,现在所要打听的,是他成家没有,有人在托我给他做媒咧。”

  羹尧不由一怔道:“这个,弟子却不大清楚,那女家是谁咧,您能告诉我吗?”

  周浔又笑道:“我告诉你无妨,但此事在未成之前,你却不许告诉别人,这女家便是鱼老将军,他们本有世谊,所以打算接上这门亲,本来那鱼老将军早已托了你白师叔,但你白师叔因小鹞子为人有些古怪,恐怕一个不答应,双方全不好,这才又托了我,如今我便把这差事交给你去,他是否有意,你只背着人告诉我一声便行咧。”

  羹尧听罢之后,不由暗想,天雄虽然年事稍长,为人却极具血性,能与鱼师姐撮合倒恰好也是一对,忙也笑道:“既承师叔委派,弟子自当尽力,如以这两位而论倒恰好是一对,但不知此事鱼师姐曾知道吗?”

  周浔摇头道:“你鱼师姐却非凤丫头可比,她有二老代为做主,焉有自己择婿之理,你且不用问这个,只先看看小鹞子意思如何再告诉我便了。”

  羹尧不由脸上一红,退向后园,才到楼下,便见孙三奶奶迎着笑道:“姑老爷,您且先别上楼去,我们姑奶奶有客来咧。”

  羹尧闻言,心想她这个时候,怎么忽然会有客来访,难道鱼师姐也来了不成?想着忙道:“那来的是谁,你知道吗?”

  孙三奶奶把头连摇道:“这个连俺也不知道,只俺姑奶奶传下话来,着俺在这儿吩咐您,如果回来可先别上去,您如觉得累了,不妨先到二奶奶房中去歇一会再来不好吗?”

  羹尧心中愈加诧异,但因和这位孙三奶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又退了出来,到佟氏夫人处坐了一会再回来,上楼一看,只见中凤支颐独坐,两颊睡痕犹新,不由笑道:“方才是谁来了,你为什么着孙三奶奶将我轰了出去?”

  中凤嫣然一笑道:“那是我想睡一会,怕你打扰,所以才着她那么说,您请想,即使有人来,还能瞒您吗?”

  说着粉脸一红,又垂下头去道:“您试想想看,从那一天起,你只一回来,全是呆在这里,这像话吗?”

  羹尧不由大笑道:“原来你竟是这等用心,便对我明说也未尝不可,却不必如此咧。”

  说着,轻携素手,贴着娇躯坐了下来,又低声道:“其实我方才回来,那是奉了周师叔之命,打算和你要商量一件事,却和往日不同咧。”

  中凤忙道:“周师叔又有什么事吩咐,是又得着什么消息吗?”

  羹尧把头一摇又笑道:“他老人家要替鱼师姐做媒咧,并且把这差事全交给了我,所以我才来和你商量、商量。”

  中凤不由诧异道:“替鱼师姐做媒?他老人家打算教她嫁谁?这却不是容易事咧。”

  接着又看着羹尧道:“周师叔对你如何说来?是着你和我说,教我去问她吗?这个却不太好开口咧。”

  羹尧猛一抬头,忽见两人并肩而坐,正当一面红木边框穿衣大镜,那镜中俪影双双,中凤半侧着身子,倚肩小语,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不由心中一荡,含笑道:“你问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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