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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羹尧不禁一笑,方道:“这又奇咧,他这个时候,又眼巴巴的送这两件东西来做什么?”

  中凤一看锦囊和梅花,不由粉脸通红,娇羞欲滴,嗔道:“这促狭鬼,你理他咧。”

  羹尧更加茫然,一同回到了楼上之后,孙三奶奶迎着道:“这位王爷对姑老爷姑奶奶真好,在这个时候,还又打发人送东西来,俺虽不知道,他是取的什么吉兆,但人家既然专人送来,多少总有个意思,你两位快瞧吧。”

  说着取出一封信来,递在羹尧手上,羹尧接过,拆开信封一看,却是一张花笺,上面写着:“铁琵琶一具,自邯郸道上即存行箧,但祯非知音,无所用之。谨及时奉还,如以姻缘巧合,用此物亦一御沟红叶,当请共宝之,俗例喜必成双,故以红梅一枝附之,不识较之云家堡后山所产又如何也?”

  羹尧看罢不由大笑,命人将琵琶悬好,红梅插向瓶中,中凤却越发脸晕朝霞,羞得垂下头去,低啐一口道:“这人真教人无法招惹,连这点小事他也记得。”

  羹尧笑道:“他虽取笑,却也俗不伤雅。”

  接着又轻携素手道:“你还记得邯郸逆旅初见,和松风楼围炉夜话情景吗?”

  中凤不禁眼角微觑,嫣然一笑道:“谁像你,老记得那些事。”

  说着,又把手一推屏退二婢和孙三奶奶,掏出周浔所赠那粒明珠笑道:“你知道周师叔赠珠之意吗?”

  羹尧笑道:“我也知道他老人家必有用意,所以才溜了进来问你,谁知倒把他们全惹来闺房,依你说,这粒珠子用意何在咧?”

  中凤又用纤指推开匣盖将珠倒在掌上笑道:“你瞧,这粒明珠像什么,这半边珠子又像什么?”

  羹尧仔细一看,不由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整珠像日,半珠像月,合上恰好像一个明字,他老人家的用意一定在此。”

  中凤含笑点头道:“算你聪明,也许猜对了,不过你知道此珠来历和名色吗?”

  羹尧摇头笑道:“如非师妹指明珠形好像日月,我连周师叔赠珠之意也不明了,哪会知道此珠来历名色?你既说这话,想必听说过,何妨从速见告,夜深了,明日还须早起咧。”

  中凤又红着脸,觑着他娇笑道:“此事关系极重,我才不得不告诉你,你如想睡,不妨先请安歇,容我坐以待旦,再将你唤醒好吗?”

  羹尧忙又笑道:“你别生气,我洗耳恭听就是咧。”

  说着,相携就床上并肩坐下,中凤悄声道:“此珠旧名日月明珠,原为大明内廷奇珍,后来一度曾为吴逆三桂得去,以后便不知下落,如今却不知周师叔从何处取来,又转送我们,表面上当然是取珠联璧合之意,其实却是明白告诉我们,不要以儿女之私便忘匡复大计,你却须时刻体念此意才好!”

  羹尧正色道:“我自蒙恩师训诲以来,此念本时刻在心,云家堡经师妹一谈之后,更深自警惕,如今又承各位师伯叔耳提面命,只一息尚存,均是报国之时,焉敢遂忘大计。”

  接着又笑道:“今日朝命已下,迟则半年,早则三月,我必须入川,届时便当小有布置,师妹但请多方臂助便了。”

  说着,忽听窗外微有响声,二人全是行家,正待灭烛准备看窗外是谁,忽见微风飒然,门帘一起窜进两个人来,接着便听大笑道:“只要你两个真能如此,老夫父女北来一趟,虽未能吃着喜酒也却安心咧。”

  再看时,却是鱼老父女,二人慌忙拜见,鱼老一面扶着,一面笑道:“老夫此来,一则为了向你两个道贺,二则因为我们和秦岭群贼结怨已深,诚恐乘着你们吉日前来滋扰,即便让他不能得手也是笑话,所以天还未黑便在沙老回回内侄女儿和他徒弟哈元章开的羊肉馆住下来,有老回回和他的内侄女再加上我们父女,虽然不敢保得无事,至少也不会让那一群下三滥的毛贼进来,适见酒阑人散,才趁此前来道贺,你两个却别嫌老夫鲁莽才好。”

  二人忙又拜谢道:“弟子怎敢当老前辈如此维护,既然老前辈和师姐不愿露面,容命人置酒,索性连沙老前辈等也请来畅饮如何?”

  鱼老未及开言,翠娘先抿嘴一笑道:“我是来道喜看新娘子的,却不在乎扰你二位的喜酒,如今既已看过,时间不早,夜也深了,二位如有意请客,那只好容诸异日了。”

  说着,又向鱼老笑道:“爸爸,我们喜已道过,新娘子也看过,也该走咧。”

  鱼老哈哈一笑,把头一点,便又出房穿窗而去,翠娘看着两人笑了一笑,道声:“再见。”也一扭娇躯纵身出去,等二人送到楼门,人已去远,中凤看着羹尧又嗔道:“全是你,如今都给她听去咧,这丫头的一张嘴好不厉害,这以后又该取笑咧。”

  羹尧笑道:“我没有说什么呀,方才我们说的,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中凤把脸臊得通红,掩上门,悄声道:“你不是说过夜深了,要睡觉,她能不学舌吗?”

  羹尧见她晕潮莲脸,娇嗔满面,但眼角眉梢又忍不住笑意,佯作不解道:“这两句话又有什么要紧,她为什么要学舌,我倒真有点不解呢,你能告诉我吗?”

  中凤蓦然把他一推,薄怒道:“你这人,我才不理你呢!”

  说着把头掉了过去,但又偷觑着羹尧脸色,倏又忍不住回眸一笑,相携同入罗帷。第二天清晨起来又同向各处请过安,羹尧这才走向前面花厅,重行又向了因大师和周白二人见礼,周浔大笑道:“老贤侄如今总算得偿夙愿了,你知道昨日我蹭你那粒日月珠的用意吗?”

  羹尧忙道:“弟子知道,以后敬当永矢弗忘。”

  说着,手按胸前,一反一复,做一个反清复明的暗号,周浔不由点头微笑,接着又道:“今日你和凤丫头归宁,我索性送一个大大的人情给你,但你却不可轻易便宜了他。”

  说着又附耳数语,羹尧听罢,不由面有难色,白泰官在旁忙道:“你说是云二那厮吗?

  他竟暗中献了地图,已将太行山朱公的庄子搜剿了,如果就这样便宜他,却未免说不过去咧。”

  周浔摇头道:“此事我已打听清楚,他虽然也是起祸根芽,但此次献山却另有其人,其作用正在嫁祸于他,使得我们非和老贼立刻破脸,离开此地不可,此计虽毒,但却被我一位老友看破,那冒名献山的人也被拿住,解向太湖去,要不然我焉有这样便宜他之理。”

  接着又向羹尧道:“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便你那妹丈有话,你也可以全推在我身上,包管不会误事,否则一有顾忌反而不好。”

  羹尧只有点头,又将伍家父女的事说了,周浔捋须一笑道:“此事原也是我的安排,防其有人前来滋扰大煞风景,昨宵吉期已过,今明日翠娘便须去践张桂香之约,你二人还须自己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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