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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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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 重劫? 这两个字就如毒蛇一般,钻入了相思的血液,她禁不住全身一颤。 帐帘卷起,一个纤瘦的白色身影缓缓步入。苍白、冰冷,一举一动看去都那么优雅而慵懒,却总透着无法言说的森寒。 正是重劫。 他低头前行,一手谦恭地抚在胸前,另一手托着一只巨大的卷轴——便是那张描绘着血之地图的亡灵之旗。 他的脚步极轻,仿佛黑夜中掠过大地的猫,几乎不带起一点声响。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相思心上。 她本以为,重劫看到她时必然会大为惊讶,毕竟谁也想不到,她会回来自投罗网。何况那一夜,重劫一时大意,被杨逸之一击得手,醒来后一定对两人怀恨在心,此时见她出现在俺达帐中,又岂能轻易放过? 他会不会立即揭破她敌国公主的身份,让她遭受更多的羞辱? 没想到,重劫仿佛完全不认识她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连看也不看一眼。 相思有些错愕,她突然想起,把汗那吉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为什么不揭穿她的身份? 难道他们有了新的阴谋?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杨逸之。 自己离去后,他不知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如果此刻他知道自己去而复返,不知会有多么错愕,多么失望。 还是辜负了他啊。相思双手握紧,深深低下了头,几乎不敢再看这个世界一眼。 重劫走到帐篷正中,止步,向俺达汗躬身一礼,轻轻将宽大的白色斗篷取下。 斗篷下,依旧是一头散垂的银发,和一张极为苍白的面具。 那一夜,这张面具被杨逸之一击破碎,如今又用黄金仔细镶嵌、拼合起来,看上去仿佛一张精致的面孔被刀斧残忍地劈开,留下纵横交布的疤痕,显得格外妖异。 他轻轻道:“恭喜大汗,一战功成,俘获叛军领袖。自此而后,塞北大地将永在梵天威严之笼罩下,安享神佑。” 俺达汗也起身还礼:“感谢梵天之祝福。” 重劫缓缓抬手,将那面亡灵卷轴举起。卷尾坠下,那面巨大的亡灵之旗就在他手中展开,一直垂到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把泥土,仔细涂在亡灵旗上。那是旗面上北方部分唯一的洁净之处,是污血与秽土唯一没有沾染的地方。 荒城。 如今,这一抔土,将这唯一的洁净湮没。 “这便是荒城中的秽土。” 慢慢的,他眼底浮起一丝通透的笑意:“如今,只要荒城的血。” 他苍白的手指被泥土沾染,缓缓伸出,相思孱弱的身躯便暴露在他这一指之下。 这是蒙古铁骑几个月来所做的事,如一个部族不肯降服,那么就屠城血祭,用城中的土与首领的血,来染红亡灵旗上的版图。 如今,轮到了荒城。 秽土,已经涂在旗上,剩余的,就是将首领的头颅斩下,将血染上秽土。 那就是相思的鲜血。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俺达汗。 祭祀的法典,由苍白的神使提出,而世俗的决定权,却在这位王者手中。 俺达汗的目光微微变了变。 在没有人觉察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自相思身上一掠而过。 她的身躯依然是那么单薄,半隐在金帐烛光跳动的阴霾中,显得那么无助。 她就这样静静伫立在光与暗交织的角落,似乎永远都在等待。等待一种强大力量降临,保护她,让她远离一切伤害。 又或者,彻底摧毁她。 保护,或者摧毁,但绝没有第三种选择。 永远无法征服。 她就像是一朵绽开的新莲,孤独伫立在泥土中,却让一切污秽无法沾染。她的身子虽在此处,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她的心却远在天边,如琉璃通透,没有尘埃能够湮没。 他沉吟着。 他的面容肃穆无比,正视着重劫:“国师可曾想到,我们并未征服荒城?” 重劫静立不语。 俺达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从今日起,荒城便是自由之城,又何须染血。” 此言出口的那一刻,金帐烛光黯淡,俺达忽然感受到一阵迟疑。 ——这是否是对神意的亵渎? 亡灵旗轻轻坠落,那个苍白的身影躬身对俺达汗恭谨地行了一礼。 “大汗所说的很对。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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