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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杂著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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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杂著 门人合肥李瀚章筱泉编次 泾县洪汝奎琴西 东湖王定安鼎丞参校 阳湖赵烈文惠甫 长沙曹耀湘镜初校字 曾文正公杂著卷一 赋二首 大考 如石投水赋以陈善闭邪谓之敬为韵 昔者,张良之佐汉也,扫孱楚,除暴秦,八紘既奠,六合更新。于是主知弥笃,臣志斯申。有言皆人,无契不真。龙方兴而云郁郁,鱼欲纵而水鳞鳞。繄进谟于阙下,譬投石于江滨。论古谊,则上方伊、傅;比时英,则直压韩、陈。夫其累叶簪缨,一朝兵燹。再纳履而能甘,一击椎而幸免。亦谓藏器之虽良,终虞怀才之莫展。岂知杖策而遇异人,借箸而伸大辩,风云效其驰驱。草木生其婉娈。将有策其必从,夫何谋之不善?爰乃度讦谟,筹大计,权韬钤,画形势。销印趣于一时,奠鼎规以五岁。王三齐以驭淮阴,招四皓以存孝惠。发策无虚,运谋必谛。汉主亦启其缄,祛其蔽。信从善之如流,乃用人以作砺。本声入以心通,岂固拒而深闭。尔乃昌言以辅德,纳诲以闲邪。惟旧防之有礼,庶磨砥其无瑕。臣称天授,君曰汝嘉。盂方斯肖,针引无差。表臣遇于黄石之上,盟臣心于白水之涯。洵启心沃心之无愧,讵以水济水之足夸。 且夫西汉之兴,名臣茀蔚。萧、曹则隆栋之支,樊、郦亦拔茅之汇。或持钓而王,或贩缯而贵。莫不依日月之光,协云雷之气。勋名则誓以砺山,知遇则媲乎璜渭。虽足当汝为汝翼之称,要尚非一德一心之谓。惟良也,进忠有术,握算无遗。言者蹑足,听者解颐。明于照烛,快于转规。量如海而同大。功补天而争奇。系万钧于一语,涵千顷于片辞。他山可借,虚谷能卑。固臣志不可转也,抑君德实能容之! 然孰若我皇上,天纵神明,日跻圣敬。盛业则磐石金瓯,澄怀则止水明镜。方且山垤常藏,冰渊时儆。悬轺而访谋猷,折槛以旌谏诤。彼汉祖之恢宏,曾何足以方虞廷之明盛。 远佞赋以清问下民常厥德为韵 稽古皇之立极,实令范之是程。贤汇征而必择,奸旁烛而皆明,虞堲谗言而化洽,周除侧媚而道亨。繄垂箴于孔氏,等去佞于郑声。盖将屏人于闲远,而熙上治于穆清。溯往牒之立防,本经邦而不紊。秦诗以媚子成吟,皋谟以孔壬为训。所赖特识旁参,神威独奋。杜厥几微,严其名分。俾国柄非宵小所干,朝纲非弄臣所偾。庶去恶即以优贤,而察言成其好问。胡末叶之陵迟,乃群邪之宽假。伊戾覆乎宋邦,无极倾乎楚社。椒兰怨于《离骚》,萋菲讥于《小雅》。邓氏贡其善柔,息夫雄其侈哆。朝鲜神羊,国多害马。利剑罔请于上方,屈轶莫生于庭下。遂乃蔽英主,排谊臣。贱陵贵,疏间亲。氛占翕舌,巧戒批鳞。蝇樊营营而罔极,虎圈喋喋以前陈。求系援而通宦竖,假钩党以陷搢绅。既交讧于四国,终肆虐于万民。 且夫佞人之为厉,非特季世之难防。即泰交之方卜,亦比匪之恐伤。是故借闳孺萌于盛汉,许敬宗厕于初唐。抑或朝推耆硕,众仰刚方。蹈中庸于胡广,饰经术于孔光。固希荣之多术,亦变态其何常。故贤君之远之也,识烛于无疆。几沈于未发。指南则先示之型,投北则后严其罚。弃谀士而黜华,进直言而补阙。奖汲黯之忠,崇周昌之讷。盖必穷寄译而屏之,庶以保子孙而贻厥。 我皇上明烛九垓,恩周八极。久已野靡遗贤,世销群慝。然犹惩贝锦之歌,耀干旌之色。妩媚效于魏征,吁咈闻于益稷。夫是以励亮直之风,而益懋高深之德。 季仙九师五十寿序 粤以庚子之年,建寅之月,我仙九夫子大人奉命视学浙江。门弟子等携侯芭之酒,荐显父之蒲,恭饯于国门之外。清风在道,舆从无哗,击节而歌,林木铿其振韵;刺船一去,海涛起而移情。是岁九月,为夫子五秩寿辰。乃复谋邮陈皇邸,遥庆庞褫,以祝史之徽言,希君子之善祷。奚斯颂鲁,麦邱祝齐,斯事虽细,不可阙也。独是二首六身,乃艺林之陈语;交梨火枣;亦仙界之浮词。使徒侈说长生,掞张繁祉,比附陀移之国,揣侔兜率之天,文胜则史,不其谀矣!若第羡声华之盛,夸遭遇之隆,则无双之誉,久齐声于许慎;稽古之力,宜蔑视夫桓荣。中朝大官,咸询以今事古事;海内英彦,早仰为经师人师。缕称扬,抑又赘矣。夫葆真纯固,当推其致此之由,美意延年,要识其本然之量。毋谀毋赘,请得而言。 今夫连抱之材,经雪虐风饕而成用;步光之剑,因千辟万灌而称神。从古至今,伟人畸士,莫不劬劳撼顿,忍性动心。何者?精神以磨炼而强,智虑以艰危而邃。夫子承廉吏之门风,属绍庭之多故。杨太尉代传清德,朱仲卿家靡余财。昔桥荫之尚依,已罍空之欲耻。既而槐花强踏,桂树初攀,跋浪南图,出门西笑。陆生远适,鸿鹄之品望斯高;伯乐难逢,骅骝之霜蹄屡蹶。由是以吴中才士,为国子先生。黄甲看人,青毡作客,守生涯于粗缯大布,尝世味于朝齑莫盐。开筐而观,残稿多于敝服;借车而出,飞埃盛于同云,盖至壬辰年,以第三人及第,而前此之抑塞屈蟠,非一日矣。然且不概于心,弥贞于道。刀无厚而善藏,玉有辉而待贾。此我夫子之历练也。若夫双驺称娱,四牡征,采东岱之琳民,传南宫之衣钵,药笼储于江右,竹箭采于会稽。英荡持衡,旋回舞袖。斯固时人所震荡,今昔所同矜也。而夫子匔匔如畏,毣毣殚思;巨眼澄空,初心辛苦。鱼龙夜冷,烧银烛以照遗珠;桃李春开,洒金壶而濡甘露。其于外也,砥节首公,树声示肃。颍川文学,能为执俎之容;鲁国诸生,半在门墙之内。修明雅术,实竭勋劳。今春,去浙之前二日,犹指鬓发示国藩曰:“昔校士临淄,猷为靡盛。既勤三载,遂见二毛。异时归自浙东,此毵毵者殆浩然矣。”鞅掌独贤,周诗有《北山》之什;苞苴不竭,汉使无南越之装。此我夫子之靖共也。圣朝廷试词臣,数年一举。夫子再登上考,洊陟崇阶。苏颋为文,书史防其脱腕;相如作赋,天子幸其同时。中外人士,亦既倾风而仰镜,企采而翘华矣。而乃进思退思,大让小让,下问不耻,多闻阙疑。惧书马之讹,慎霓雌之辩。早朝罢则陈书编览,夜漏深而吟事方酣。一字未安,较辎铢于同辈;片长必奖,假毛羽于后生。推之石奋家风,过路马而必轼;晏婴俭德,衣狐裘而累年。此我夫子之敬慎也。昔者崔邠侧帽,潘岳举舆。母养之隆,称为盛事。彼皆邻于宠饰,未必笃于属离,我夫子行不违仁,恩能锡类。感枯鱼之衔索,咏有獭之在河。陟岵载瞻,万里而白云无极;循陔言采,三春而爱日常晖。曩者瞻依,今兹孺慕。殊恩既被,令问斯皇。朱寿昌五十之年,效莱子而添彩戏;卫尚书八座之母,有中丞以问起居。敦牟厄匝,龙为炙而玉为酒;嫡星卿月,前有辉而后有光。犹复喜惧交深,形声密察。几同厕腧之亲涤,无改菽水之昔欢。此我夫子之孝思也。 夫端玉常坚,蕴蓄者久也,户枢不敝,勤动者恒也。慎戒必恭,圣有谟训,大德必得,古有明徵。准斯四者,可以言寿矣。国藩醉翁门下之人,补阙春官之士。良苗不实,有负烟锄;庸栎非材,曾经月斧。金丹许换,共绛帐以聆音;玉署叨陪,乃霓裳之同咏。遥想锦树山高之地,黄花酒熟之天。筹添望海之楼,弧设重云之会。官吏黎收而拜,门人繦属而来。习瓠叶者五百人,祝灵椿以八千岁。何其盛也!系匏有职,负笈难从。徒瓦奏而桴宣,莫奉觞而馔爵。区区此志,能不怀哉!道阻而长,溯洄在西湖之水;光远有耀,茀蔚瞻南极之星。铺张洪算,肸饰庞祺,知有能者,匪所详矣。 钱选制艺序 乘椎轮于金根玉辂之旁,夫人以为陋矣;服草衣卉服予衮冕绣裳之朝,夫人以为悖矣。甚哉!时之不可已也。泥橇而山樏,夏葛而冬裘,适时则贵,失时则捐。昔冯唐终身不遇,而曰:“文帝好老,而臣尚少,武帝好少,而臣已老。”岂曰非材?如不遇时何!矧夫习制艺以弋取科名,而有不附声比貌,求合时宜者乎?虽然,趋时之道,岂一端哉?天下之事,其始盖有一二巧者标新领异,以駴群听。其次则能者慕效之,又其次则拙者剽窃之。慕而效之,是谓风气;剽而窃之,是谓流弊。不数十年,而昔之新且异者将厌弃矣,则又有巧者移易之。又数十年,而亦厌弃矣。人情贱同而思异,物穷则变,自古然也。故善趋时者贵先时,不贵后时。场屋之文,何独不然?国家以制艺取士,二百年来,为体屡迁。乾隆、嘉庆之际,学者研练经义,负声振采,酞郁葩华。道光初年,稍患文胜,词丰而义寡,栀蜡其外而涂泥其中者,往往而有。于是有志者慨然思以易之,刊其支蔓,矫以清真。当其始出,若拨雾而见山,厌肥腻而饮太羹也。而今已二十年矣。谚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成半额。”自往者标为清真之目,近乃颇事佻巧,抛弃诗书。或一挑半剔以为显,排句叠调以为劲。抑之无实,扬之无声。所谓历久而厌弃者,其不然乎?所谓物穷则变者,其将在兹乎?善趋时者,当以此时振翱翔之骨,发铿訇之响,熔经史而铸伟词。揆以好异之人情,验以将变之风气。吾知其必有合也。仆不敏,尝欲采近科墨,汇为一帙,以为趋时者先声之导。人事滋剧,卒鲜休暇。同年钱君崙仙顷出兹编见示,拣新汰弊,先得我心。苟有能者慕效,则风气从此移易。钱君其巧者与?抑吾又有说焉。风气者,必变者也;而规矩者,不变者也。今夫斫木为舆,轸方以象地,盖圆以象天,可规可萭,可水可县,可量可权,而后出而合辙。深衣之制,袂圆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兼以应直应平,而后非奇邪之服。制艺之有规矩,先辈盖详言之。钱君此选,奇正、浓淡,不名一能。要其引绳削墨,其有悖于前人之程式者鲜矣。苟舍是而别求先时之巧,是犹行远者有说辐之占,制锦者之不得要领也。将可乎哉? 云桨山人诗序代季师作 自韩愈氏有言:“欢愉之词难工,穷苦之音易好。”欧阳公效之,亦称“诗必穷而后工”。后之论者,大率祖述其说,以谓宫音和温,难于耸听;商音凄厉,易以感人。故盛世之巨公,其诗歌往往不及衰世之孤臣逐客;而庙堂卿相,例不能与穷巷憔悴专一之士角文艺之短长。数十年来,人人相与持是说而不变,所从来久已。 芝昌尝究观诗教之终始,窃独以为未必然也。郑氏所撰三百篇谱,大抵成周盛时贤人有位之作为多。东迁以降,王迹既熄,诗亦替矣。西汉苏、李,东汉班、张,号为能诗,亦当两京全盛之日。李唐之世,词人百辈,累迹而兴。然世所称为四唐者,虽愚者亦知有初、盛而贬中、晚。盖声音之道,与政相通。国家鼎隆之日,太和充塞,庶物恬愉,故文人之气盈而声亦上腾。反是,则其气歉而声亦从而下杀。达者之气盈矣,而志能敛而之内,则其声可以薄无际而感鬼神;穷者之气既歉,而志不克划然而自申,则瓮牖穷老而不得一篇之工,亦常有之。然则谓盛世之诗不敌衰季,卿相不敌穷巷之士,是二者,殆皆未为笃论已。吾师长白宫保相国光辅圣主二十余年,智深而量远,果决而闲定。暇日以所为诗二册见示,芝昌受而读之。简肃清夷,不名一能。篇帙不繁,而行役之作,扈从之章,生平政绩,略备于斯。抑有诗史之遗意。其于六朝、唐、宋诸家,若合众金以融一冶,而铸为重器。观者但知器之良,而忘其所采为谁氏之金也。于时皇清承平已二百祀,重熙累洽,遐迩提安。跂行喙息之伦,莫不茹仁践义,时会可谓极隆,而吾师入总百揆,出领三辅。门生故吏,吐哺延接;天宪出内,曹司百事,手批口答,日以百计。而乃从容挥斥,时从事于吟咏,若行所无事者。才分之优绌,什百千万,如此其远也。观吾师所际之时,与夫诗之所诣,而后知曩之宗韩欧之说者,亦所谓察其一,未睹其二者哉! 读既竟,因附陈微义,识于简端,用质知言者焉。道光二十有七年九月某日,门人季芝昌谨序。 课程十二条 道光二十二年在京日记 一、敬。整齐严肃,无时不惧。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清明在躬,如日之升。 二、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四刻,体验来复之仁心。正位凝命,如鼎之镇。 三、早起。黎明即起,醒后勿沾恋。 四、读书不二。一书未完,不看他书。东翻西阅,徒务外为人。 五、读史。丙申年购《念三史》,大人曰:“尔借钱买书,吾不惜极力为尔弥缝,尔能圈点一遍,则不负我矣。”嗣后每日圈点十叶,间断不孝。 六、谨言。刻刻留心,第一工夫。 七、养气。气藏丹田。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八、保身。十二月奉大人手谕曰:“节劳,节欲,节饮食。”时时当作养病。 九、日知所亡。每日读书记录心得语,有求深意是徇人。 十、月无忘所能。每月作诗文数首,以验积理之多寡,养气之盛否。不可一味耽著,最易溺心丧志。 十一、作字。饭后写字半时。凡笔墨应酬,当作自己课程。凡事不待明日,愈积愈难清。 十二、夜不出门。旷功疲神,切戒切戒。 补侍讲缺呈请谢恩状 癸卯八月初四日 新补翰林院侍讲、充四川正考官曾国藩为呈请代奏,恭谢天恩事: 八月初三日,接到知会,转准吏部咨称:七月十五日奉旨,曾国藩准其补授翰林院侍讲,钦此。 窃国藩楚省菲材,山乡下士。西清待漏,惭四术之多疏;东观校书,尤三长之有忝。本年三月初十日廷试翰詹,猥以芜词,上邀藻鉴。列置优等,授翰林院侍讲。沐殊宠之逾恒,俾迁阶以不次。旋于六月二十二日,奉命充四川乡试正考官。温纶再捧,寸衷之惶悚弥深;使节初持,万里而驰驱未已。乃复荷高深之宠,俾真居侍从之班。愧屡沐夫鸿施,曾无坠露轻尘之报;惟勉勤乎蛾术,益凛临深履薄之思。所有国藩感激下忱,理合呈请代奏,叩谢天恩!谨呈。 保守平安歌三首 咸丰二年,在湖南湘乡本籍作 第一、莫逃走 众人谣言虽满口,我境切莫乱逃走。我境僻处万山中, 四方大路皆不通。我走天下一大半,惟有此处可避乱。 走尽九州并四海,惟有此处最自在。别处纷纷多扰动, 此处却是桃源洞。若嫌此地不安静,别处更难逃性命。 只怕你们太胆小,一闻谣言便慌了。一人仓忙四山逃, 一家大小泣嗷嗷。男子纵然逃得脱,妇女难免受煎熬。 壮丁纵然逃得脱,老幼难免哭号咷。文契纵然带着走, 钱财不能带分毫。衣服纵然带着走,猪牛难带一根毛。 走出门来无屋住,躲在山中北风号。夜无被铺床板凳。 日无锅甑切菜刀。受尽辛苦破尽财,其实贼匪并未来。 只因谣言自惊慌,惹起土匪吵一场。茶陵道州遭土匪, 皆因惊慌先徙走。其余各县逃走人,多因谣言吓断魂。 我境大家要保全,切记不可听谣言。任凭谣言风浪起, 我们稳坐钓鱼船。一家安稳不吃惊,十家太平不躲兵。 一人当事不害怕,百人心中有柄把。本乡本土总不离, 立定主意不改移。地方公事齐心办,大家吃碗安乐饭。 第二、要齐心 我境本是安乐乡,只要齐心不可当。一人不敌二人智, 一家不及十家强。你家有事我助你,我家有事你来帮。 若是人人来帮助,扶起篱笆便是墙。只怕私心各不同, 你向西来我向东。富者但愿自己好,贫者却愿大家穷。 富者狠心不怜贫,不肯周济半毫分。贫者居心更难说。 但愿世界遭抢劫。各怀私心说长短,彼此有事不相管。 纵然亲戚与本家,也是丢开不管他。这等风俗实不好, 城隍土地都烦恼。万一邻境土匪来,不分好歹一笔扫。 富者钱米被人抢,贫者饭碗也难保。我们如今定主意, 大家齐心共努力。一家有事闻锣声,家家向前作救兵。 你救我来我救你,各种人情各还礼。纵然平日有仇隙, 此时也要解开结。纵然平日打官方,此时也要和一场。 大家吃杯团聚酒,都是亲戚与朋友。百家合成一条心, 千人合做一双手。贫家饥寒实可怜,富家量力略周旋。 邻境土匪不怕他,恶龙难斗地头蛇。个个齐心约伙伴, 关帝庙前立誓愿。若有一人心不诚,举头三尺有神明。 第三、操武艺 要保一方好土地,大家学些好武艺。武艺果然学得精, 纵然有事不受惊。石头要打二十丈,石灰罐子也一样。 木板只要五寸宽,箭箭要中靶子上。石头灰罐破得阵, 叉钯锚子一齐进。靶子也立一块板,板上先凿四个眼。 眼内安个小木球,戳在锚子尖上留。只要枝枝戳得准, 保守地方总安稳。火器虽然是个宝,鸟铳却要铸得好。 火药也要办得真,不然烢 裂反伤人。铳手若是不到家, 不如操演不用他。惟有一种竹将军,装得火药大半斤。 三股麻绳紧紧缠,一炮响动半边天。件件武艺皆无损, 石头锚子更要紧。石头不花一文钱,锚子耍出一道圈。 若是两个习得久,打尽天下无敌手。读书子弟莫骄奢, 学习武艺也保家。耕田人家图安静,学习武艺也不差。 匠人若能学武艺,出门也有防身计。商贾若能学武艺, 店中大胆做生意。雇工若能武艺全,又有声名又赚钱。 白日元闲不能学,夜里学习也快乐。临到场上看大操, 个个显出手段高。各有义胆与忠肝,家家户户保平安。 查拿浏阳征义堂余匪示 为搜查余匪事。照得征义堂匪徒,虽经大兵剿灭,而首犯尚有未获,余匪亦多未净。前因各乡团查拿匪党,间有报复仇怨,讹索银钱之事。本部堂出示严禁妄拿,非谓匪党可以不捕。不株累无辜之平民,乃所以致严于真正之堂匪也。近闻古港之局绅,各乡之团总,畏缩不前,查拿日懈。因本部堂有妄拿之禁,而遂谓真匪亦可以不拿,是犹病者因服药之误,而遂谓凡病皆可以不药。殊失我分别良莠之苦心也。今欲重加整顿,再为诛除。差役下乡,则恐闾阎之被累;兵勇临境,又恐玉石之俱焚。再四思维,仍当责成古港之局绅、各乡之团总,令其同心踩缉,协力搜查。庶几耳目既真,擒拿亦易。 为此示仰局绅、团总人等知悉。尔等涤虑洗心,立盟设誓。务期明可以质天地,幽可以质鬼神;上可以对祖宗,下可以对孙子。倘其妄拿一人,妄牵一家,不特不能逃国法之森严,亦难逃神明之诛殛;不特不能逃乡里之控告,亦断难逃本部堂之访闻。若其真正之堂匪,著名之要犯,自应穷搜力捕,不留余孽。虽逃往他县,亦宜越境追之。虽藏匿深山,亦宜设法捕之。其有两次赏格俱未列名,而实系堂内要犯者,准其一体擒拿。其有赏格虽经列名,而实未入堂为匪者,许该绅等公同取保,永不查拿。凡人之心迹,愈久愈明。果是匪党,虽父兄不能曲护;果非匪党,虽仇人不能栽诬。其有曾经入堂而并不为匪者,宜开一线之恩,予以自新之路。取户族之保结,为良民之实据。其有经官保释,及各团保释未拿者,各宜改过而悛非,毋得怙恶而取戾。若有负固不服,借口报复,与局绅为仇,与团众为敌,拒捕战斗,情同叛逆,立即奔告本部堂行辕。寅时来告,卯时发兵,痛加剿洗,诛及妻孥。是彼之自外生成,非我之好行杀戮也。 本部堂刻有乡团执照,族团执照,尔浏阳各乡选举公正廉明之人前来具领。清查户口,稽察匪类,细加剖别,大彰公道。领此照者,准其搜拿堂匪;未领照者,不许妄拿。尔士民等,体我苦衷,慎之又慎。于除恶务尽之中,寓生道杀活人之意。一年之内,不可松懈;一犯之疑,不可疏忽。无贻后日之悔,永保 百年之安。本部堂有厚望焉!心之曲折,笔不能达。兢兢业业,千万千万毋违。 特示。 禁止赛会告示 为禁止赛会事。照得湖南被贼以后,疮夷未复。官民上下,各宜儆戒。节俭以惜物力,恐惧以迓天和,庶几挽回于万一。所有向来迎神赛会,淫乐奢靡之风,应即严行禁止。为此示仰军民人等知悉。如有赛会之议,立即遵照停止。倘敢故违,定将倡首承办之人严拿究办,决不宽贷!各宜凛遵无违。特示。 禁讹传遏籴告示 为晓谕事。照得设兵所以卫民,足兵尤贵足食。三者相辅而行,不容稍有偏废。曩因金陵城外贼船回窜上游,长沙为水陆交冲之地,适遇青黄不接之时,守御固应加严,日食尤关紧要。是以调集各路兵勇,保我黎民。严禁出城米盐,以实储备,作未雨绸缪之计。实欲借以卫民,非欲以累民。今值大兵云集,新谷将登,正当筹备军糈吃紧之际,访闻城厢内外,因有谷米不准出城之示,讹传不准贩运入城,以致商运不至,兵食维艰。并恐惟利是视之奸民,借此欺骗无知之花户,短价贩运,接济盗粮。关系非轻,合亟示谕。 为此示仰商民人等知悉。嗣后尔等仍各贩运谷米入城,照常交易,不得轻听浮言,自误生理。其在城各米,如实系乡民买食,二三石亦准照旧疏通出城。但不准卖给贼船,致干查究。本部院谆谆告诫,无非念切民生。尔等共各懔遵,共图保卫毋违。特示。 催完钱粮告示 为严催早完国课事。照得粤匪称乱以来,糜费国帑四千余万。皇上省宫中之服用,发内府之帑项,不惜罄其所藏,冀为生民除害。即王公大臣、文武官员,无一人不裁减廉俸,无一人不捐助军饷。而独于百姓格外体恤,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不特不加赋已也,水旱偏灾之县,又有蠲缓之条;贼匪经过之区,复有宽免之典。不特不抽丁已也,被胁之良民,免其罪而资遣之;被兵之难民,悯其穷而抚恤之。凡在百姓,想亦共闻之而共知之矣。自古以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或十余年而一遇兵戈,或数十年而一逢劫数。独至我朝,二百余年同享升平之福。高曾祖父,未曾见于戈锋镝之场;老弱壮丁,未曾经转徙流离之苦。雍正、乾隆年间,普免天下钱粮四次。嘉庆、道光年间,豁免民间积欠六次。咸丰元年正月,亦豁免民间积欠钱粮。合计十八省州县之赋,共免三千万积欠之银。上考秦汉,下至前明,孰有如我朝之国泰民安?孰有如我朝之深仁厚泽乎?百姓欲报天家之德,必须早完维正之供。 乃近闻民间完纳国课,每多迟延抗玩。或下忙已过,而上忙未输;或前年积欠,而今年犹展。或借口于旱涝之微灾,而以为可缓;或借口于书差之浮收,而以为可减。或贿差役,不使带人人城,以免追比之苦;或诡换册名,不使粮户之有着,以免追呼之烦。种种抗延,殊堪深恨!尤有可为痛恨者,一种无赖之游民,滋事之痞棍,聚集村市,三五成群。动称世界已乱,不必完钱粮。愚民无知,将信将疑。亦或将应完之课,故为迟延。不可不严行谕禁。 为此示谕,仰我省绅民人等知悉。务当互相督劝,早完钱粮。族长戒其一族,团总催其一团。无因书差稍有浮收,遂并本分而不交;无因家资稍觉艰难,遂并正供而不纳。子贫而断父母之养膳者,必非孝子;民贫而欠皇家之钱漕者,必非良民。本部堂既以好言告诫于前,即以刑法惩责于后。如有不赶紧完纳者,饬各州县三日一比,严刑重责。幽之囹圄之中,治以军流之罪。如有游民、痞棍倡为莠言,谓世界已乱不必完粮者,一经拿获,即行正法。非本部堂之过严也,造此言者,即从贼之乱民也。 尔绅民人等,敬听余言,互相传述。圣朝之恩,断不可负;抗欠之罪,断不少宽。凛之,慎之,无违。特示。 晓谕新募乡勇 为晓谕事。照得本部堂招你们来充当乡勇,替国家出力。每日给你们的口粮,养活你们,均是皇上的国帑。原是要你们学些武艺,好去与贼人打仗、拚命。你们平日如不早将武艺学得精熟,将来遇贼打仗,你不能杀他,他便杀你;你若退缩,又难逃国法。可见学的武艺,原是保护你们自己性命的。若是学得武艺精熟,大胆上前,未必即死;一经退后,断不得生。此理甚明,况人之生死有命存焉。你若不该死时,虽千万人将你围住,自有神明护佑,断不得死;你若该死,就坐在家中,也是要死。可见与贼打仗,是怕不得的,也可不必害怕。 于今要你们学习拳棍,是操练你们的筋力;要你们学习枪法,是操练你们的手脚;要你们跑坡跳坑,是操练你们的步履;要你们学习刀、矛、钯、叉,是操练你们的技艺;要你们看旗帜、听号令,是操练你们的耳目;要你们每日演阵,住则同住,行则同行,要快大家快,要慢大家慢,要上前大家上前,要退后大家退后,是操练你们的行伍,要你们齐心。你们若是操得筋力强健,手足伶俐,步履便捷,技艺纯熟,耳目精明,而又大家齐心,胆便大了。一遇贼匪,放炮的放炮,放枪的放枪,刀,矛、钯、叉一齐上前,见一个杀一个,见十个杀十个,那怕他千军万马,不难一战成功。你们得官的得官,得赏的得赏,上不负皇上深仁厚泽,下即可慰本部堂一片苦心。本部堂予尔等有厚望焉。今将操练日期,开列于后: 一、每逢三、六、九日午前,本部堂下教场看试技艺,演阵法。 一、每逢一、四、七日午前,着本管官下教场演阵,并看抬枪、鸟铳打靶。 一、每逢二、八日午前,着本管官带领,赴城外近处跑坡,抢旗、跳坑。 一、每逢五、逢十午前,即在营中演连环枪法。 一、每日午后,即在本营演习拳、棒、刀、矛、钯、叉,一日不可间断。 一、临阵有能杀贼一名者,功赏银十两,并赏八品军功。 一、杀贼二名者,功赏银二十两,并赏六品军功。 一、杀贼三名以上者,除功赏银三十两外,随即奏请发营,以千把总补用。 一、拿获长发贼,每名赏银二十两;短发贼,每名赏银十五两。 一、拿获贼马一匹,即以其马充赏;如不愿要马,将马缴呈,赏银十两。 一、抢获火药,每桶赏银五两。 一、抢获铅子,每桶赏银三两。 一、抢获大炮一尊,赏银十两;小炮一尊,五两。 一、抢获鸟铳一杆,赏银三两。 一、抢获刀、矛、旗帜,每件赏银二两。 一、打仗奋勇当先,虽未得功,亦随时酌给赏号;落后者不赏。如以己物诈功冒赏者,查出捆责四十棍,革除;临阵退缩者,斩杀;假冒功者,枭首示众。 一、打仗阵亡者,照营制赐恤银五十两,烧埋银十两。 一、伤分三等:头等赏银三十两,二等赏银二十两,三等赏银十两。 一、临阵回身,伤在背者,不赏。 一、诈伤冒功者,查出捆责四十棍,革除。 水师得胜歌 并序 咸丰五年江西南康水营作 咸丰三年十一月,余初造战船,办永师。楚中不知战船为何物,工匠亦无能为役。因思两湖旧俗,五日龙舟竞渡,最为迅捷。短桡长桨,如蚿之足,如鸟之飞。此人力可以为主者,不尽关乎风力水力也。遂决计仿竞渡之舟,以为战船。时守备成名标自长沙来衡州,始告余以广东快蟹船式、舢板船式,同知褚汝航自桂林来衡州,告余以长龙船式。于是纠集衡州、永州工匠,又分厂于湘潭,共造快蟹四十号,长龙四十号,舢板八十号。快蟹配四十五人,摇桨者廿八人,橹八人。长龙配廿四人,摇桨者十六人,橹四人。舢板配十四人,摇桨者十人。每船柁工一人,头工一人,炮手数人。四年五月,每船添立管驾者一人,名目哨官。五年十月,每船于众桨手中,置火弹手数人。于是规模略备。行之三年,而未尝更易。惟舢板船小,不能置炉造饭,不能容十余人寝宿其中。常另雇一民船为坐船,终非可久之道。若长江大湖设立水师,而用吾之法行之,则舢板之坐船在所当变者也。 余既于癸丑冬创造战船,设立水师十营。甲寅三月甘八日,以五营击湘潭之贼,连获大捷。以五营击靖港之贼,军士败溃。五月以后,在长沙复修船只,重整规模。六月,克复岳州。七月、润七月扫荡岳鄂之间江面七百余里。搜剿黄盖、斧头等湖。八月,克复武昌、汉阳。于是水师之规制略定,将卒亦略谙水战之法。遂制为《水师得胜歌》,令士卒歌诵。口相习以熟,冀娴其大略,而其临阵之神明交化,则有不能及也。歌曰: 三军听我苦口说,教你水战真秘诀。第一船上要洁净, 前仗神灵保性命。早晚烧香扫灰尘,敬奉江神与炮神。 第二湾船要稀松,时时防火又防风。打仗也要去得稀, 切莫拥挤吃大亏。第三军器要整齐,船板莫沾半点泥。 牛皮圈子挂桨桩,打湿水絮封药箱。群子包包要缠紧, 大子个个要合膛。抬枪磨得干干净,大炮洗得溜溜光。 第四军中要肃静,大喊大叫须严禁。半夜惊营莫急躁, 探听贼情莫乱报。切莫乱打锣和鼓,亦莫乱放枪和炮。 第五打仗不要慌,老手心中有主张。新手放炮总不准, 看来也是打得蠢。远远放炮不进当,看来本事也平常。 若是好汉打得进,越近贼船越有劲。第六水师要演操, 兼习长矛并短刀。荡桨要快舵要稳,打炮总要习个准。 斜斜排个一字阵,不慌不忙听号令。出队走得一线穿, 收队排得一络连。慢的切莫丢在后,快的切莫走在前。 第七不可抢贼赃,怕他来杀回马枪。又怕暗中藏火药, 未曾得财先受伤。第八水师莫上岸,止许一人当买办。 其余个个要守船,不可半步走河沿。平时上岸打百板, 临阵上岸就要斩。八条句句值千金,你们牢牢记在心。 我待将官如兄弟,我待兵勇如子侄。你们随我也久长, 人人晓得我心肠。愿尔将官莫懈怠,愿尔兵勇莫学坏。 未曾算去先算回,未曾算胜先算败。各人努力各谨慎, 自然万事都平顺。仔细听我《得胜歌》,升官发财笑呵呵。 陆军得胜歌 咸丰六年在江西南昌省城作 三军听我苦口说,教你陆战真秘诀。第一扎营要端详, 营盘选个好山冈。不要低洼潮湿地,不要一坦大平洋。 后有退步前有进,一半见面一半藏。看定地方插标记, 插起竹竿牵绳墙。绳子围出三道圈,内圈略窄外圈宽。 六尺墙脚八尺壕,壕要筑紧墙要牢。正墙高要七尺满, 子墙只有一半高。烂泥碎石不坚固,雨后倒塌一缸槽。 一营只开两道门,门外驱逐闲杂人。周围挖些好茅厕, 免得热天臭气薰。三里以外把个卡,日日守卡夜夜巡。 第二打仗要细思,出队要分三大支。中间一支且扎住, 左右两支先出去。另把一支打接应,再要一支埋伏定。 队伍排在山坡上,营官四处好嘹望。看他那边是来路, 看他那边是去向。看他那路有伏兵,看他那路有强将。 那处来的真贼头,那边做的假模样。件件看清件件说, 说得人人都胆壮。他呐喊来我不喊,他放枪来我不放。 他若扑来我不动,待他疲了再接仗。起手要阴后要阳, 出队要弱收队强。初交手时如老鼠,越打越强如老虎。 打散贼匪四山逃,追贼专从两边抄。逢屋逢山搜埋伏, 队伍切莫乱分毫。第三行路要分班,各营队伍莫乱参。 四六队伍走前后,锅帐担子走中间。不许争先太拥挤, 不许落后太孤单。选个探马向前探,要选明白真好汉。 每日先走二十里,一步一步仔细看。遇着树林探村庄, 遇着河水探桥梁。遇着岔路探埋伏,左边右边都要防。 遇着贼匪来迎敌,飞马回报不要忙。看定地势并虚实, 迟报一刻也不妨。前有探马走前站,后有将官押尾帮。 过了尾帮落后边,插他耳箭打一千。第四规矩要肃静, 有礼有法有号令。哨官管兵莫太宽,营官也要严哨官。 出营归营要告假,朔日望日要请安。若有公事穿衣服, 大家出来站个班。营门摆设杖和枷,闲人进来便锁拿。 不许吸烟并赌博,不许高声大喧哗。奸淫掳掠定要斩, 巡更传令都要查。起更各哨就安排,传齐夫勇点名来。 营官三夜点一次,哨官每夜点一回。任凭客到文书到, 营门一闭总不开。衣服装扮要料峭,莫穿红绿惹人笑。 哨官不许穿长衣,兵勇不许穿软料。脚上草鞋紧紧穿, 身上腰带紧紧缠。头上包巾紧紧扎,英雄样子都齐全。 第五军器要整齐,各人制件好东西。杂木杆子溜溜圆, 又光又硬又发绵。常常在手摸得久,越摸越熟越值钱。 锚头只要六寸长,耍出杨家梨花枪。大刀要轻腰刀重, 快如闪电白如霜。枪炮钻洗要干净,铅子个个要合膛。 生漆皮桶盛火药,勤翻勤晒见太阳。锄锹镢子要粗大, 斧头要嵌三分钢。火球都要亲手制,六分净硝四分磺。 旗帜三月换一次,红的印心白的镶。统领八面营官四, 队长一面哨官双。树树摇出如龙虎,对对走出如鸳鸯。 第六兵勇要演操,清清静静莫号嘈。早习大刀并锚子, 晚习扒墙并跳壕。壕沟要跳八尺宽,墙子要爬七尺高。 树个把子十丈远,火球石子手中抛。闲时寻个宽地方, 又演跑队又演枪。鸟枪手劲习个稳,抬枪眼力习个准。 灌起铅子习打靶,翻山过水习跑马。事事操习事事精, 百战百胜有名声。者个六条句句好,人人唱熟是秘宝。 兵勇甘苦我尽知,生怕你们吃了亏。仔细唱我《得胜歌》, 保你福多又寿多。 谕贼目林启容 丙辰十月十三日 盖闻知几为哲人,识时为俊杰;时危势去而不觉悟,则为下愚,徒为智者之所鄙笑也。自洪秀全、杨秀清倡乱以来,蔓延十省,掳船数万,自以为横行无敌。乃渡黄河者,数十万人,屠戮殆尽,片甲不返,匹马不归,而贼势顿衰。本部堂办理水师,分布湖北、江西,烧毁逆舟,截其粮源,而贼势更衰。洎今年七月,韦昌辉诛杀杨秀清,凡东嗣君、西嗣君及杨氏宗族官属,斩刈无遗。石达开自武昌归去,几不免予杀害。金陵内变,而贼势于是乎大衰。想尔林启容,亦深知之而深恨之,痛哭而无可如何也。 本部堂前年在九江时,统率水陆,环攻浔城,林启容兵单粮少,坚守不屈。本部堂嘉尔有强固之志。官军拔营以后,尔未尝屠杀百姓,本部堂嘉尔无殃民之罪。尔在贼党中,可谓杰出矣!昔之统理贼党,慑服众心者,杨秀清也。能知尔能用尔者,杨秀清也。今杨氏既诛,谁能统理而服众乎?谁能知尔而用尔乎?尔与石达开,皆杨氏之党,韦昌辉必思所以除之。韦与石不两立,非韦杀石,即石杀韦。纵使石能胜韦,而韦氏宗族甚多,兵卒甚强,冤冤相报,岂有已时?尔等终不免为韦党所害,此尔目前之大患也。 江西各府,广东新附之贼居多,外虽归顺,心实猜忌。如周、邓、汪、卢诸人,甚不愿受尔等之约束。杨秀清未死,彼尚畏尔之强;杨秀清既诛,彼已毫无畏惮。一旦反颜相向,广西金田之老贼,必为广东新贼所仇杀,此亦尔将来之大患也。官兵攻剿,尔尚有可防守。惟广东之贼叛尔,韦氏之党仇尔,则防之不胜其防。念尔林启容不死于官兵,则死于广东之贼;不死于东贼,则死于韦氏之党;万无幸全之理。岂不哀哉! 本部堂嘉尔有一节之可取,特谕招降。尔能剃发投诚,立功赎罪,奏明皇上,当以待张家强之例待之。可以保身首,可以获官爵,并可诛戮韦党,以快私仇。一举而三善备,计之上也。若执迷不悟,抗违天诛,韦石为鹬蚌之持,官兵收渔人之利。杨氏若在,尔死犹有薄名;杨氏既灭,尔死不值一钱。为祸为福,在尔一心决之。熟思吾言,无遗后悔。或愿或否,速行禀复。此谕。 先大夫置祭费记 古者大夫之制,别子为祖,继别者为大宗,得立太祖之庙。继祢继祖,继高曾者,为小宗,得立四亲之庙。后世封建不行,别子久废,无复太祖立庙之称。而宗法既堕,即祖、祢,高,曾,亦不复有区别而立亲庙者。时异势殊,古法不可施于今久矣。金匮秦尚书蕙田有言:“后世天下一家,仕宦迁徙。其有子孙繁衍而成族者,则始至之人,宜为始迁之祖。与古之别子无异。”今直省名家巨族,皆有祠堂,祀其初迁者为始祖,大率皆比附秦尚书之议而然也。或富贵好礼,分建支祠,亦犹古者小宗亲庙之遗意。国藩不肖,托先人之余荫,窃禄朝右,承乏六官。遭逢今天子登极,宣宗成皇帝升配大典,覃恩锡类,累封先考、王考、曾祖王考皆为光禄大夫,妣皆封一品夫人。而春秋荐享,曾无庙宇,以妥宗柘。筮日无门,丽牲乏碑,其奚以宣鬯皇恩,宏昭世德,永敕后嗣子若孙,而作其肃敬之心?咸丰八年四月,吾兄弟居先考之丧,盖十有四月矣,节序不居,将变而之吉。祭庙之不修,器皿之不备,无财不可为悦,实用大惧。于是各具白金若干两,积为竹亭府君公资,备他日祠庙祭田之需。当明之季,圣清之初,吾曾氏始自衡阳迁居湘乡。家微也,力田不足以自给。嘉庆十九年,我王考星冈府君倡建宗祠于衡。道光二十八年,季父高轩创建支祠于湘,奉元吉府君为祖。迁湘之始祖,本自孟学府君。而支祠祖元吉府君者,以其创业始大也。元吉府君六子。咸丰七年,六公者之裔,各以其祖主附于元吉公祠。其仲曰辅臣府君。于国藩为高祖王考。是生竟希府君,为我曾祖王考。是生星冈府君,为我王考。辅臣府君既已升袝支祠矣,竟希府君,星冈府君,皆仅积公赀,以供祭具,庙拊之典阙焉。今兹为竹亭府君积置公赀,异时合三代之蓄,而共建一庙。事其庶易举乎!戴氏记《王制》:大夫三庙,一昭一穆,与太祖之庙而三。说者,以谓昭穆仅有祖祢,而无高、曾二庙。程子始辨之,以为白天子以至庶人,皆当祭及高祖。马贵与推阐其说。至我朝宿儒万斯大氏之伦出,博稽经传,而大夫士得庙祭高、曾、祖、祢四代。乃确然而不可易。今国藩仅立三亲庙,而不言高祖,盖辅臣府君业已上袝支祠,而竟希府君以下三代,皆膺封诰。抑所以表国恩也。其或因事致祭,而上祀辅臣府君、元吉府君,则援《礼经》“干袷及其高祖”之例,即不应经,而礼缘义起,但求当乎孝子慈孙之心之公且安者而已矣。若夫田产、钱币存积之法,天家赐物、宗器弆庋之宜,祭器、供具、图书,贵重之物,凡应藏于庙者,皆书于册,立为科条,其别如左: 一、田产 把戏湾田十六庙,屋宇、池塘、园土,咸丰七年九月十六日,承当王葛氏及男水九之产,去钱二百六十千文。下塘湾田三十亩,屋宇、山塘、园土,咸丰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承当罗道源之产、去钱二百九十六千文。以上二处,每年共纳租四十四石二斗,定议、置仓贮之,公同封锁。次年粜出,其钱亦封贮于仓,以是为常。不许私粜,不许外借。 一、银钱 国藩出银百两,国华出银百两,国荃出银百两,国潢、国葆共出银百两,定议交国潢经管。满二年,再移交他手。其银每年秋间籴谷,置仓于永丰贮之。次年粜出,其钱换银,归贮于家内之仓,或存钱永丰亦可。秋间仍籴谷贮仓,明年粜出,亦如之。以是为常,不许私支、私粜,不许外借。 一、赐物 道光三十年二月初二日,奉内赐宣宗成皇帝遗念衣一件、玉佩一事。咸丰元年八月初六日,奉内赐御制诗石刻横幅一帧。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奉内赐狐皮黄马褂一件,小刀、火镰、搬指、荷包四事。是夕贼匪偷营,将此四事遗失。咸丰四年腊月三十日,奉内赐“福”字一幅,荷包三对。咸丰六年正月十六日,奉内赐“福”字一幅,荷包三对。咸丰七年正月十三日,奉内赐“福”字一幅,荷包三对。咸丰七年三月十一日奉赐经理丧事银四百两。 谨按:以上各物,惟四年腊月二十五夜遗失之四事,谨当由京师照样买补,其日同受赐者,塔忠武公亦有四事,可以为式也,俟买到后,与各件皆当敬谨尊藏于家庙。其七年赐银,业经用去。当另封四十两藏之庙内,以志颁赙非常之恩。道光二十五年十月初十日,孝和睿皇后七十万寿,覃恩诰封竹亭公为中宪大夫,妣为恭人。貤封星冈公为中宪大夫,妣为恭人,诰命二轴祖父。道光三十年正月二十六日,今天子登极,覃恩加一级,诰封三代,诰命四轴三代及叔父。三月十二日,孝和睿皇后升袝,覃恩不加级,诰封本身妻室,诰命一轴。四月十二日,宣宗成皇帝升配,覃恩加二级,诰封三代,诰命四轴三代及叔父。 谨按:以上各诰轴,宜酌量分贮白玉堂老屋,黄金堂新宅,及将来修立之庙内。 一、宗器 竹亭府君砚池一个、红青缎袱。手抄四书文二本、红青缎袱。谨按先大夫课徒二十余年,皆手此砚,以黑漆为合盖,无当久矣。国藩昔侍亲侧,见先大夫逢三八课日,则晨起洗砚,谓效法邑中耆宿彭薄墅先生之所为也。手抄文二本,亦肄业双峰书院,师事薄墅先生时之所抄。咸丰七年,余兄弟奔丧归来,始珍弆此二物,以为手泽。各为之袱。驼色缎绵袍一件,佛青缎绵褂一件。道光二十七年五月,国藩以大考二等,蒙恩赏大卷缎二件,遂制袍褂二付,一以奉星冈府君;一以奉竹亭府君。星冈府君以为敛服;竹亭府君之衣尚存。它日祭祀,或陈裳衣,此其一也。《文选》一部,竹亭府君曾手批者。 一、祭器 锡五事,咸丰七年置。银爵三,其二在京师带回,其一系塔忠武公谒师所献。锡水碗八件,咸丰七年俞刺史所赠。锡碗一席,磁碗一席,纪泽之元配贺安人所置。临没时,请捐为祭器。 一、供具 漆桌二十张。漆橙六十条。漆椅十六张。茶几十二张。椆木香几一张。香亭二座。蓝呢桌围八个。蓝呢彩五匹。锡提炉四个。镜灯四对。纱布灯九对。以上各件,皆咸丰七年治丧事时所置。大镜屏一架。狮鹿笐一张,并几垫。钱柜一个,柜一个。以上各件皆家中往年所置。 谨按:蓝呢桌围及彩,仅足为忌日祭祀之供具。其他祀典,皆吉礼也。宜另制红桌围、红彩、红伞之类。其钱柜及柜,极不足珍。本无与于有无之数,以其向在先大夫卧房之内,睹物生慕,故留为祠庙之供具,亦犹宗器之义云尔。 一、图书 《皇朝经解》三十六套,三百六十册,陈岱云太守所赠,国荃装订成籍。《廿二史》一部,赵玉班太守赠国荃者。计汲古阁十七史,以宏简录代宋辽金元等史,又配以明史,咸丰八年正月国荃自吉安营中寄回。淳化本前后《汉书》各一部,各六函。汪刻前后《汉书》各一部,各四函。袁漱六太守所赠。国藩许以淳化本《后汉书》、汪刻前《汉书》赠刘君霞仙。其淳化本前《汉书》、汪刻《后汉书》则留藏家庙。此善本,不可多得者也。宋板《庄子》一部,亦漱六太守所送,皆咸丰七年十二月寄到。《五礼通考》、《读礼通考》一部,共十二函,百二十册。《文献通考》一部,共八函,一百册,吴竹庄观察所赠,咸丰七年十月送到。德化万刻《五经》六函,四十册。万刻《十三经古注》八函,八十四册。万刻《文章轨范》一函,二册。崇仁谢刻《通典》一部,四函,四十册。《汉魏六朝百三家》一部,八函,八十册。《方舆纪要》一部,八函,四十八册。胡刻《通鉴》一部,八匣,百二十八册。胡刻《文选》一部,一匣,二十四册。《日知录》一部,十二册,《三国志》一部,八册。施注苏诗一部,八册。前《汉书》一部,三十册。《长恩书室丛书》一部,八册。《四书》一部,六册。以上皆自江西营中带归之书。《通鉴》系国藩奔丧时自行带回,咸丰七年用朱笔校读一过。余系陈季牧、张小山先后带归。《古文辞类纂》一部,十二册。《十八家诗钞》一部,八册。《汉书》一部,十册。《庄子》一部,二册。《南河编年纪要》一部,三册。朱刻《说文》一部,三册。以上皆咸丰二年自京带回之书。朱子《纲目》一部,十二函,百二十册。《皇朝经世文编》一部,八函,八十册。王刻《十子全书》四函,三十册。《史汉评林》二部,共四十册。王白田《朱子年谱》一函,四册。殿板《周易折中》十二册。殿板《性理精义》五册。《湖海诗传》《文传》二部,共十八册。浙刻《东莱博义》一部。《朱子全集》 一部。《十三经注疏》一部。以上皆家中旧有之书,多系国华、国荃所置,或有自京师带归者。 初定营规二十二条 扎营六条 扎营要在山冈,不可在低湿之处,不可在四面平旷毫无遮护之处。 看营盘者,插竿牵绳,周围牵一绳墙。长夫到时,即照绳墙筑立营盘。 正墙脚宽六尺,子墙脚在内。顶宽一尺五寸,子墙项宽二尺,正墙高七尺,子墙高三尺五寸。 外壕宽六尺,深八尺;内壕宽三尺,深三尺。凡挖壕之时,每隔一丈留横路一道。挖毕之时,内壕仍留横路,外壕概行挖去。 凡一营只开二门,不许太多。门外筑一湾墙,营内支帐房两层。外层向墙开门,内层向中开门,各留大路,以便出队。 营外每百人挖茅厮一个,三箭之外牵绳墙一道。凡买卖闲人,概不许入绳墙之内。 开仗五条 出队要分三大支,临时再多分几小支。凡有房屋之处,须分一支,以防埋伏。小山之后,须分一支。树林之中,须分一支。 队伍要占住山坡,排立不动。营官要四处往来,登高瞭望。 打仗要打个稳字。贼呐喊我不呐喊,贼开枪我不开枪。贼来冲扑时,扑一次,我也站立不动;扑两次,我也站立不动。稳到两个时辰,自然是大胜仗。 前队用好手五百以备冲锋,后队要好手五百以备救败,中间大队略弱些也不妨。前队若小挫,后队好手出去救败;前队若得胜,后队好手不动,专等收队时在梢尾行走。 刀矛对杀之时,要让贼先动手,我后动手。头一下已过,第二下未来之时,我拨他头一下,正好杀他。 行路三条 六成队伍走头一段,四成队伍走尾一段,锅帐担子走中一段。头次探马,带七八人先走二十里;二次探马,先走十里。如遇贼来,头探先行回报,二探再去看明虚实续报。如左右有岔路,头探遣人分路去。如有两三条岔路,遣两三起人去探明。看定营盘,头探插竿牵绳。 大军行毕五里之后,派一将官押尾。不许有一人落尾旗之后,途中不许有一人进店吃饭。 守夜三条 扎营之处,凡有来路,派人于五里之外守卡。四五更时,另派亲信人查卡。 每棚派两人守上半夜,派两人守下半夜。不许打更,止许走筹。传令者大声,接令者低声。每夜派哨官四人巡更。从二更起,每哨官巡一更。周围巡查,查本哨兼查别哨之勇。 起更即关营门。无论客来,文书来,均不许开营门。贼来不许出队,不许点灯,不许呐喊说话悄悄静静。预备枪炮、火毬,看准再打。 军器五条 枪炮要试过三十次方免炸裂。群子要包紧合膛。 矛杆要树的不要竹的;要整树直纹,不要横纹。 锄要八寸长,三寸宽。锹要八寸长,六寸宽。挑土用四方布袋,盛子药用生漆皮桶。 旗帜要一色,不宜混杂。 刀矛要常磨,火药要常晒,火球要亲手自制。 爱民歌 咸丰八年在江西建昌大营作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 全靠官兵来救人。百姓被贼吃了苦,全靠官兵来作主。 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石, 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 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 砍柴莫砍坟上树。挑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 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帐房。莫进城市占铺店, 莫向乡间借村庄。人有小事莫喧哗,人不躲路莫挤他。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更有一句紧要书, 切莫掳人当长夫。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啼哭不安居。 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从中地保又讹钱, 分派各团并各都。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 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几条鱼。第三号令要严明, 兵勇不许乱出营。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 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邀些地痞做伙计, 买些烧酒同喝醉。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 可怜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生怕老将不自在, 还要出钱去陪罪。要得百姓稍安静,先要兵勇听号令。 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军不许岸上行。在家皆是做良民。 出来当兵也是人。官兵贼匪本不同,官兵是人贼是禽。 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若是官兵也淫抢, 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分明,到处传出丑声名。 百姓听得就心酸,上司听得皱眉尖。上司不肯发粮饷, 百姓不肯卖米盐。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 我的军士跟我早,多年在外名声好。如今百姓更穷困, 愿我军士听教训。军士与民如一家,千记不可欺负他。 日日熟唱爱民歌,天和地和又人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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