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中原 > 路客与刀客 | 上页 下页 | |
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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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奸狡的恶贼!”路客暗地里咬牙想:连俺也差点儿让你骗过去,这一回可弄清楚了,你果真是铁葫芦那厮差来绑票的! 那宝贝的东西还没吃完呢,黑猴李三就听见一路脚步声走回客堂来了,他一急,慌乱的把猴皮罩儿给孩子罩上,听见路客说: “怎么?李三哥,你歇啦?” “啊,还没呢,”黑猴李三说:“俺刚刚喂罢这只猴儿。” 他刚撩动门帘儿出来,就觉手腕儿一麻,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原来右腕的脉门被人家一把扣住了,路客回手一带,黑猴李三几乎是爬跌出来的。 黑猴李三虽说醉得有些晕糊糊的,但神智还算清醒,他真没料到这位姓贺的路客竟有这等身手,轻易地就把自家给制住了。人到这种抗拒无力的辰光,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说软话了,他说: “嗳,贺老哥,你怎么好好的制俺?” “哪儿话?”路客边拖边说:“李三哥,俺这只是搀扶你,你头重脚轻,歪斜冲倒的,俺怕你跌着,既是做朋友,不伸手扶一把,明儿早上你酒醒了准会骂俺!” 一边说着,指尖加了一把暗劲,黑猴李三就双膝一软成了矮人啦。在黑猴李三的感觉里,那哪儿还是五个指头?!简直是一把铁钳儿,狠狠的钳在自己脉门上,痛得他歪吊嘴角,吱起黄牙,不住嘶嘶的朝里吸气。 “嗳,贺…贺老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要命的事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苦来?” “俺刚刚不该让你喝酒的,”路客笑笑说:“准是过量了——尽说醉话!” 黑猴李三明知道这回筋斗栽大了,仍然软求说: “算俺李三瞎了两眼,贺…贺老爷,您有啥吩咐,俺照办,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求您饶俺一命。” “这还像是人说的话。”路客说:“俺今夜来这儿,只是向你李三哥借宗物件儿,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您说罢。” 路客笑瞇瞇俯下身子,目注着李三说: “借你那只打算放生的马猴……成吗?” “啊,老爷,”李三绝望的叫起来:“您借那马猴,就像是借走了俺的脑袋了!可怜俺李三是奉了差遣的,叫俺回去拿啥交差呢?” “俺自有办法保住你这脑袋,”路客说:“只是略微委屈老哥一点了。” 说着,他探掌从袖里捏出一把小小的蓝亮的匕首来,轻轻朝前一点划,黑猴李三只觉头皮一凉,喊全没来得及喊,一片耳朵便落在路客的掌心了。 “你回北荒山,照俺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铁葫芦徐坤!”路客的神情庄穆起来:“你就说:黄河口利津县来了个姓贺的,把小辫儿张那伙人放平了,现如今他在安家寨坐候,要他在明天黄昏时分,在寨口外的大平梁上见面,了一了沈宏沈师傅的那笔旧账!俺讨他那没毛的脑袋回利津,替俺那朋友祭坟!” 黑猴李三被削去一只耳朵,垂头跌跪在那儿,忍着剧疼听着,听完这番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家的杀沈宏的那段公案,有好些人都知道的,原以为这事情不了了之呢,谁知事隔多年,仍然犯了! 不用说,这姓贺的就是那沈宏的好友,怪不得他有这等的功夫,他既能做掉小辫儿张,又胆敢直向铁葫芦讨人头,俺黑猴李三算啥?——没弄掉脑袋,业已算是赚的了! “你去罢!李三。”路客松了手。 黑猴李三抱着脑袋,临走时还碰了三个响头。 路客长吁了一口气,如今,他只有一宗事情要办了。 人约黄昏 安大户重新获得爱子宝贝后,那份喜悦的心情,又随着逐渐西斜的太阳转得沉重了。 整个安家大寨的汉子们都在紧张的忙碌着。 而那路客却盘坐在西花厅当中的蒲垫儿上,静静的打坐养神。 尽管安家大寨的人们信得过这位神勇的路客,但听说大盗铁葫芦会在黄昏时来扑时,也有些压不住的紧张。 太阳一寸一寸的朝下坠,离黄昏时分不远了! 为了维护寨子,也维护替寨中解危化难的路客,未刻方过,安家大寨的火铳队和刀队就迤逦的拉出寨口,在广阔的大平梁上一字排开;高高的寨墙上面,十多尊子母大炮,也褪去了护炮的红衣,充上了火药和铁沙、铁莲子,装上了引线,一卷卷燃着了的火绒绳儿,就挂在炮架儿上,随时准备燃放。 按照路客的嘱咐,小辫儿张、吕香和几个贼人的尸身,全都装进白木棺里,着人顺序抬出寨口,一排儿停放在那里;如今,人们在等着的,就只是铁葫芦的人马了。 太阳衔山时分,族主安大户陪着那路客踱出寨口。 那路客仍然戴着他那顶宽边的旧毡帽,穿着那领看来灰朴朴的长衫,奇怪的是他不像约战谁,却像是就要离寨远行的样子;他的骡子上妥了背囊,也带上他一方一圆的两只包裹。 “您看铁葫芦他真的会应约吗?”安大户问路客说。 “俺想他会来的。”路客说:“这正是他闯字号的时候,他无须惧怕俺这个赤手空拳的人!” “寨子里外,业已准备妥当了!”安大户回手指着寨墙和平梁一边的刀队和铳队说:“前些时,铁葫芦踹破了邻近的石家寨,掳了不少的眷口——都跟安家有关连,俺也想跟他谈谈赎票的事,怕他万一翻脸,也好对阵拚杀一场!” “用不着,”路客说:“大户老爷,这些事全担在俺一个人的身上;这一回,铁葫芦不会扑打安家寨子,若说赎花票,有小辫儿张这几具棺木在呢。今晚上,只是俺跟他两人之间的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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