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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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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娃!”郑徽兴味盎然地说:“咱们再谈谈绣春,好不好?” 阿娃想了一下,也笑着说道:“你真爱管闲事!” “还不知道管得成,管不成?我先问你,你肯不肯放绣春走?” “那得问姥姥。” 于是两人都起了床。阿娃为了酬谢周佶特来透露喜信,而且据说他的“身份尊贵”,所以准备以盛筵款待,亲自入厨动手。郑徽便特意去看姥姥,谈绣春的终身大事。 “姥姥!”他避人向李姥悄悄说道:“绣春也十八九了,你该替她打算打算。” “我早有打算了!” 郑徽一听这话,大出意外,急急问道:“怎么个打算?” “一郎,你急什么?”李姥笑道:“鸭子都在锅里了,你还怕牠飞了?” 郑徽恍然大悟,倒有些好笑,“姥姥你弄错了!”他说:“你以为我要绣春?” “这话不对?”李姥怔怔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绣春?” “就因为我喜欢绣春,才要替她好好找个归宿!” “你说的是谁?” “昨天来报信的周佶。”郑徽不敢道破绣春跟周佶的私情,只说:“周佶为人极其纯良,而且在皇帝身边,将来必定要飞黄腾达的。” “让绣春跟了周佶去,将来你不悔!” “姥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悔什么?” 李姥沉吟久之,仍旧劝他:“如果你真的觉得绣春不讨厌,我劝你还是留着吧,将来有个贴身的人照应,一切都方便。” “不,我决不会要绣春!我什么人也不要!” “好吧!”李姥又说了一句:“我可劝过你了,你自己不听,将来别埋怨!” 于是,周佶也有了喜信——自然,这是可以叫他眉飞色舞的;而在屏后偷听的绣春,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那确是毫无可疑的。一桩平地突起的喜事,为全家带来了一片兴奋的骚动;李姥和阿娃被请出来跟周佶重新见礼。绣春赶紧躲了起来,却为小精灵的小珠在她床后找到了,硬拖到厅上,羞怯怯地打了个照面,一溜烟似地逃到了厨下;大家都围着她起哄,绣春大窘,然而心里是高兴的。 在厅上,周佶解下一个小玉印,作为信物,并且表示将致送一百贯的聘礼;他又说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去世,迄今未娶,他表面上虽不能给绣春以嫡室的名义,但心目中愿意把她看成嫡室的身份。郑徽对于这一点非常满意,他觉得撮合成这样的姻缘是对得起绣春的。 这一来似乎成了通家之好,但李姥和阿娃都觉得在周佶面前,她们好像缺乏一种明确的身份,所以略略应酬一番,便都退入内室。 一席盛筵,只是宾主二人共享;却正好容他们静静地细诉契阔。周佶说他明经及第以后,授官秘书省正字,去年升为校书郎,奉派学士院供职;虽然身在九重,但到底不过微末小官,不比郑徽进士而又制举第一,根基深厚,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 这似乎属于客套恭维,但出自周佶诚挚的声音,对郑徽却是种很大的激励;于是,他想起他父亲对他的期许,浮起无限的思慕和怅惘。 “襄阳常有家报吧?”周佶又问。 郑徽大惑不解,一时竟无从答复。什么叫“襄阳的家报,”?难道父亲已由常州刺使调任为襄阳刺使了吗? 这个疑团,不便直接要求周佶去解答,他只含含糊糊地答说:“是的,常有,常有。” “令尊真是好官,刚正清廉,我们常州真是受惠太多了。” “那里,那里。”郑徽谦虚着。 “不过,听说令尊还有调动的消息。” “喔。”郑徽乘机追问,“怎么个调动?” “令尊在山南东道两年,治绩昭著;听说还要借重长才,调任繁剧之区。” “山南东道”四字,传入郑徽耳中,又惊又喜。原来父亲已调升为“山南东道采访使”;是的,他记得了,“山南东道采访使”驻襄州襄阳,怪不得周佶提到襄阳的家报。 这说来未免太荒唐了!父亲在什么地方做官?做儿子的竟不知道。这该可以说是天下的奇闻。 “定谟兄,襄州不远,衣锦荣归,博得堂上两老,开颜一笑,那确是人生快事。我恭贺一杯!” “谢谢,谢谢!” 郑徽表面接受了道贺,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不知道怎样才能父子相见?因为如此,酒喝下去便不大受用;周佶非常知趣,看郑徽不胜酒力,便早早告辞而去。 第二天,礼部正式派人来通知,果真制举第一;消息一传,顿时贺客盈门。到了傍晚,礼部第二次通知,次日一早,皇帝在兴庆宫召见。 对一个士子来说,皇帝召见,是了不起的殊荣,也是了不起的人事;所以自李姥以下,全家都在戒慎恐惧之中。幸好,周佶在学士院,常近天颜,熟悉仪注,有他在禁苑照应,大家才比较放心些。 皇帝在兴庆宫花萼楼召见。瞻拜如仪以后,郑徽仍是战战兢兢,不敢仰视;但他所听到的皇帝的声音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威严。 “你是郑公延的长子?”皇帝问。 “是。” “郑公延早调升了山南东道;你的三代履历上,怎么还写的‘现任常州刺史’?” 这一问是郑徽所没有想到的,如着了一闷棍似地,吓得眼中金星乱冒;好久答对不上来。 “有什么话,老实说!”皇帝的声音,显得不如开始那样平和了。 郑徽猛然省悟,皇帝下诏求直言,自然喜欢听老实话,于是叩头回奏:“臣是臣父不肖之子,音问久绝;兼以下帷苦读,不问外务,所以臣父调任,臣无所悉,自觉荒谬,乞陛下治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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